墨坛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警车的轮胎碾过老胶厂外围坑洼的碎石路,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像是在啃噬这片废弃厂区的寂静。车窗外,老胶厂的轮廓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愈发狰狞——断壁上的破窗像黑洞洞的眼窝,风穿过锈蚀的管道,发出“呜呜”的低吟,裹着一股混杂了铁锈、霉变橡胶和陈年机油的馊味,从半开的车窗缝钻进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刚转过那道爬满野葛藤的拐角,我右腿裤兜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震动。不是杨杰给我的那部加密通讯器特有的、短促而尖锐的“嗡——嗡——”声,而是我顶着“李建国”这个身份潜伏时用的旧手机。那震动又沉又闷,频率缓慢得像垂死的心跳,隔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布料,贴着大腿内侧的皮肤,痒丝丝的,又带着点麻意,活像有只受潮的小虫子钻进了布料底下,正用细腿一下下挠着肉。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右腿,指尖在裤兜外按了按——果然是那部机身掉漆的旧智能手机,边框上磕出的凹痕还硌着指腹。车厢里暗得只剩仪表盘上微弱的绿光,我蜷起手指,小心翼翼地把手机勾了出来。塑料后壳被体温焐得发潮,背面贴的卡通贴纸早就卷了边,露出底下斑驳的胶印。

拇指按在电源键上,“咔嗒”一声,屏幕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像一把突然出鞘的匕首,瞬间划破了车厢里的浓黑。坐在副驾的辛集兴“嘶”地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眯起眼,右手下意识地抬起来挡在眼前,指缝间漏出的光映得他眼角的细纹格外清晰。我能看到他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鼻息里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得很快。

屏幕在掌心发烫,我用拇指飞快地划开锁屏。彩信的预览图只露了一角,就足够让我呼吸一滞——指尖顿时冰凉,连关节都僵了。我深吸一口气,点开彩信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尾椎骨“嗖”地往上窜,像毒蛇的信子,贴着脊椎骨的缝隙钻,直扎得后脑勺发麻,连后颈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照片占满了整个屏幕,背景是老胶厂那口标志性的三号炼胶滚筒。那滚筒得有两人高,浑身裹着厚厚的锈迹,像披了件暗褐色的铠甲,锈片层层叠叠地翘起来,风一吹就该簌簌往下掉。滚筒壁上沾着的黑褐色橡胶残渣,结成了一块块硬壳,有的地方裂开了细纹,露出底下更深的黑,像干涸已久的血痂,还带着点黏腻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累月积下的老垢。

而滚筒正中央,赫然扔着一枚银色的警徽。警徽的边缘已经氧化发黑,右下角的边棱卷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砸过,卷边的地方还挂着一丝细细的纤维。最刺眼的是上面的血渍——暗红色的,从警徽的边缘往中心晕开,在“警”字那道竖画上聚成了一团腥红,血已经半干,表面泛着一层暗沉的光,像是给那个方正的汉字镀上了一层洗不掉的罪孽。

就在警徽旁边,滚筒壁上用白色喷漆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五十万,买六条命,值吗?”喷漆的质量很差,有些地方流了下来,在锈迹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五”字的最后一笔歪到了警徽边缘,“值吗”后面的问号拉得老长,末端还溅了一点漆星子,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催命。

“张、张队长……”辛集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凑过来的呼吸里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和紧张的冷气,喷在我手背上。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手里的牛皮账本“啪”地一声掉在脚垫上——先是硬壳封面磕在车厢的铁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接着账本整体翻倒,纸页散开,又“窸窣”响了两下。

那本账本我见过,封皮是深棕色的牛皮,上面压着暗纹的莲花,花瓣的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刚才那一磕,正好蹭在莲花的花心上,一小块牛皮被刮了下来,露出里面米黄色的硬纸板,像少了一块肉。辛集兴慌忙弯腰去捡,他的后背因为紧张绷得笔直,深蓝色警服的后颈处皱起一道褶子。他的指尖抖得厉害,指甲缝里还沾着早上翻档案时蹭的墨渍,第一次抓的时候滑了一下,只碰到了账本的边角;第二次又抓空了,指尖在纸页上留下一道湿痕;直到第三次,他才死死攥住了账本的封皮,手心里的冷汗浸在牛皮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连账本边缘的纸都被洇得发皱。

驾驶座上的杨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比老胶厂墙角那片积了十年的黑泥地还要阴沉。他没等辛集兴捡完账本,右手猛地往下一压,死死踩住了刹车!“吱——”轮胎在碎石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道半米长的黑痕瞬间刻在了地面上,碎石子被轮胎带得飞溅起来,有的“噼里啪啦”打在车底盘上,有的弹到车门上,发出“当当”的脆响,还有几颗小石子蹦到了挡风玻璃上,留下淡淡的白印。

车载电台就挂在中控台上方,里面总部的指令还在“滋滋啦啦”地响,像是被水泡过的老式收音机,声音忽大忽小,只能隐约听到“雷清荷……注意……汇合”几个字。杨杰一把抓过对讲机,指节因为用力而绷得发白,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咬肌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压抑着滔天的怒火:“技术科!立刻定位这个发件号码!另外查张建军近三个月的所有银行流水——包括他老婆、女儿的账户!重点查大额匿名转账!速度!”

对讲机那头的电流杂音“刺啦刺啦”响了两秒,接着传来技术科小王急促的喘息声,听着像是刚从座位上跑起来,声音里还带着没平复的慌乱:“杨队!查了!发件号码是缅甸仰光的虚拟号,跳了三次Ip,全是境外服务器,根本查不到真实地址!还有张队的账户……三个月前,也就是上个月十五号,有一笔五十万的转账进来,来源备注是‘金三角荣记钱庄’——就是雷清荷那个地下钱庄的招牌!我们顺便查了关联账户,发现还有五个名字:王卫国、李志强、赵鹏、孙磊、周明,他们的账户在同一天下午三点十七分,各进了十万块,汇款方全是荣记钱庄!这六个人……全是咱们布在雷清荷身边的线人!”

小王的声音越说越急,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车厢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电台里还在断断续续地飘着杂音。杨杰握着对讲机的手还在抖,他盯着挡风玻璃外那片黑漆漆的老胶厂厂区,车灯的光柱里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远处三号炼胶滚筒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怪兽。辛集兴手里的账本已经被冷汗浸得发潮,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吞咽声。我低头看着掌心的旧手机,屏幕上那枚带血的警徽还亮着,“警”字上的腥红在黑暗里格外刺眼,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五十万……”这三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时,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板。我攥着手机的指节早已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压出几道弯月形的印子,连塑料机身都被捏得微微发烫。屏幕的冷光直直打在脸上,把颧骨的阴影拉得老长,连眼底的红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那点血色在惨白的脸上,像溅上去的几滴淡墨。

我盯着屏幕上那行催命的字,脑子里嗡嗡作响,张队长上周找我抽烟时的样子突然撞了进来。他靠在警局走廊的窗台上,烟卷燃到了指尖都没察觉,眼底的红血丝比当时的我还重,声音压得极低:“建国,我闺女那白血病,配型终于成了,可手术费还差六十万……”他说这话时,指节捏得烟盒变了形,烟丝都漏了出来。当时我还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说队里能凑凑,他却摆着手笑,说“没事,我有办法”,还说最近“配合雷清荷演演戏,是为了钓大鱼”。

原来那些话全是假的。那六十万的缺口,被雷清荷用五十万堵上了,而他,早就成了雷朵集团钉在我们特警队心脏上的钉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比刚才看彩信时更甚,连后背上的冷汗都浸透了警服内衬。

“咚!”一声闷响突然炸开,杨杰的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塑料方向盘被砸得凹下去一小块,喇叭受了震,发出“嘀——”的一声短促闷响,像被掐住脖子的呜咽。我转头看他,借着仪表盘的绿光,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比我们熬了三个通宵盯梢时还密,纵横交错地爬在眼白上,像结了张密密麻麻的蛛网。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腮帮子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像是要把牙齿咬碎:“老胶厂!他们肯定在老胶厂!”

话音未落,他左手猛地拧动车钥匙。“咔哒——轰!”引擎先是迟疑了半秒,随即爆发出暴怒的咆哮,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车身都跟着震了震。杨杰一脚踩死油门,警车像头被激怒的猎豹,猛地蹿了出去,轮胎在碎石路上再次打滑,留下两道更深的黑痕。车头的两束大灯劈开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照得路边的橡胶树影瞬间扭曲变形——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张牙舞爪,像一个个举着弯刀的黑影,在车窗外飞速后退,快得连成了一片模糊的黑绸。

老胶厂的正门是两扇锈穿了的铁门,比人还高的铁条上裹着厚厚的红锈,像从铁骨里剥下来的树皮,层层叠叠地翘着,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锈屑。我伸手去扶,指尖刚碰到铁条,就沾了满手棕红色的锈粉,搓一搓,粉末钻进指缝,硌得慌。杨杰根本没等我搭手,肩头一顶,猛地推开门——“吱呀——”铁门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生锈的合页像被生生掰动的关节,声音尖细又沙哑,在空旷的厂区里荡开,撞在断墙上,反弹出嗡嗡的回声。

墙缝里的蝙蝠被这动静惊得“嗡”地一下全飞了出来,黑糊糊的一片遮天蔽日,翅膀扇动的“扑棱”声混着尖利的吱吱叫,擦着我们的头顶掠过去,带起一阵带着霉味的凉风。空气里的气味更复杂了:最浓的是橡胶燃烧后的焦糊味,呛得人鼻子发酸;底下还裹着陈年的霉味,潮乎乎的,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仔细闻,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橡胶汁液发酵后的酸腐味,拧成一股恶心的味道,钻进喉咙里,刺得我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胸腔都发疼。

杨杰反手从腰后掏出手枪,枪套摩擦着警服,发出“唰”的一声轻响。他拇指按开战术手电,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刺破黑暗,光柱在地面上扫来扫去,照得尘土飞扬。“看地上!”他低喝一声。我顺着光柱看去,只见碎石地上散落着五枚黄铜色的空弹壳,阳光一照,泛着暗沉的光——是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和我们特警配的qSZ92式手枪口径分毫不差。弹壳上还沾着黑色的火药残渣,像溅上去的煤星子,其中三枚的边缘被踩得变了形,能清晰看到鞋底的纹路印子。

光柱再往旁边移,不远处的墙角躺着一件藏青色的作战服。肩章被硬生生扯掉了,领口处还挂着几根断了的线头,像裸露在外的神经,风一吹就晃。衣摆上沾着一大片干涸的血渍,颜色已经变成了暗褐色,表面结了层硬壳,裂纹像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铺开,顺着布料的纹路蔓延。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张队长常穿的那件,左胸口袋上方,用银灰色的绣线绣着他的警号“0731”,只是现在,那绣线被血渍浸得发暗,边缘还沾着一点黑色的橡胶碎屑。

杨杰的呼吸越来越重,战术手电的光柱都在微微颤抖。他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件作战服,指尖刚碰到布料,就顿住了——我看到他的指节在发抖,连带着枪身都晃了晃。空气里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混着焦糊味,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们困在这废弃的厂区里,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心!”杨杰的声音突然压得像淬了冰,同时他的右手猛地攥紧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手里的战术手电“唰”地转向厂区深处,光柱精准地钉在三号炼胶滚筒上——那庞然大物比两个成年人叠起来还高,筒壁上的铁锈结成了巴掌大的硬壳,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有的地方锈穿了洞,露出里面发黑的橡胶内层。滚筒侧面的铁门被撬开了一道指宽的缝,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不是手电筒的白光,而是像烧红的炭块嵌在黑铁里,在漆黑的厂区里晃啊晃,活像只半睁着的鬼眼,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们三人立刻贴着斑驳的砖墙蹲下,杨杰在前,我在中间,辛集兴殿后。墙皮掉渣,混着潮湿的霉味蹭在警服后背上,凉丝丝的。我们猫着腰慢慢挪步,鞋底踩在地上的碎橡胶渣上,发出“沙沙”的轻响——那橡胶渣是老胶厂淘汰的废料,有的已经脆得像饼干,一踩就碎,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既怕动静太大惊动里面的人,又怕脚下突然滑一跤。

离滚筒还有三米远时,筒里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那声音很慢,黏腻得像是浓稠的液体滴在凝固的橡胶上,先“嗒”地一声轻响,再顺着筒壁慢慢往下滑,最后“啪”地砸在堆积的废料上。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脏上,让心跳跟着慢了半拍,后颈的汗毛又一次竖了起来。

辛集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能听到他鼻息里发出的“呼哧”声,像破了的风箱。他把牛皮账本死死抱在怀里,手背的青筋绷得像要炸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连指甲盖都透着淡紫色。账本封皮上的莲花纹早就被冷汗浸成了深褐色,边角起了皱,刚才磕掉的那块牛皮露出来的硬纸板,也被汗水洇得发潮。

我悄悄摸向腰后的伯莱塔92F手枪,枪套是定制的战术款,此刻因为手心的冷汗变得滑腻,手指抠住枪柄时,能摸到防滑纹路里积的汗渍。枪身冰凉,贴着温热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我慢慢把枪往外抽了半寸,指腹扣在扳机护圈上,能清晰感觉到金属的冷硬和细微的纹路——这把枪跟着我执行过十几次任务,此刻却第一次让我觉得手心发颤。

杨杰已经挪到了滚筒门前,他的左手按在冰冷的铁门上,指尖刚碰到铁锈,准备猛地拉开门时,筒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响。不是我们踩橡胶渣的“沙沙”声,而是细跟马丁靴踩在硬实橡胶上的“嗒、嗒”声——清脆、有节奏,像小锤子敲在骨头缝里,一步一步,从滚筒深处慢悠悠地朝着门口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别躲了,警官们。”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从筒里传出来,是花粥。她的声音里裹着甜得发腻的玫瑰香水味,还混着淡淡的火药硝烟味,比上次在巷子里闻到的浓了数倍,像是把刚开过火的手枪浸在了玫瑰酱里,腥甜中带着致命的冷意。“我特意给你们留了‘礼物’,怎么能不来看看?”

话音刚落,滚筒门“吱呀”一声被她从里面拉开。红光瞬间“呼”地涌了出来,像一炉烧红的铁水泼在脸上,刺得我眼睛生疼,眼泪立刻涌了上来,视网膜上全是晃动的红影,好半天才勉强看清里面的景象。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戴着冰手套的手死死攥住,连呼吸都滞了半拍,喉咙里像堵了块滚烫的石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滚筒中央焊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架,张队长被反绑在上面,手腕和脚踝处的绳子勒得很深,已经嵌进了肉里,渗着血丝。他身上的警服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一尺长的口子,布料边缘挂着几根线头,露出的胸口上赫然两个狰狞的血洞——是子弹贯穿后留下的,边缘的皮肉翻卷着,像被野兽啃过,黑褐色的血块凝在伤口上,有的地方还在渗着暗红色的血珠,一滴一滴砸在脚下的橡胶废料上,积成小小的一滩。

他的头歪向左侧,脖子软塌塌的,像是没了骨头。眼睛还圆睁着,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放大到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眶,里面映着筒顶应急灯的红光,像两颗凝固的血珠,没有一丝神采,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未散尽的痛苦,嘴唇干裂得渗着血,下巴上沾着几滴已经干涸的血渍。

花粥就站在铁架旁边,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脚上的马丁靴鞋尖还沾着点暗红色的血渍。她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的手枪,枪口对着张队长的太阳穴,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可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像淬了毒的糖。

铁架周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另外五名特警,每个人的姿势都扭曲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狂风揉碎的纸片。王卫国面朝下趴着,右胳膊以一个违背生理极限的角度反拧在背后,肘关节处的皮肤被绷得发亮,能隐约看到皮下凸起的骨头形状,手腕更是弯成了一道诡异的弧线,指缝里还死死攥着半截黑色警棍——棍身上的防滑纹磨得发亮,末端沾着点暗红色的血渍,显然是挣扎时留下的。

赵鹏则仰躺在不远处,双腿直挺挺地伸着,脚尖僵硬地朝上勾着,像被冻住的木偶。他的太阳穴上有个针尖大小的黑洞,周围的皮肤泛着青黑色,像墨汁泼在宣纸上,一圈圈往外晕开,连鬓角的头发都被染得发暗。那半根细小的银针还斜插在针孔里,针尾沾着点透明的黏液,在红光下泛着冷光——是Rkb1神经毒针,见血封喉,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

孙磊的脸死死贴在冰冷的橡胶渣上,脸颊被硌出几道红痕,眼睛半睁着,瞳孔已经散了。嘴角不断淌出白色的泡沫,泡沫里裹着暗红色的血丝,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浑浊的湿痕,橡胶渣吸了血,颜色变得更深,黏糊糊地粘在他的腮边。

花粥斜斜地靠在滚筒壁上,铁锈簌簌落在她的黑色皮衣上,她却毫不在意。左手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杀手”香烟,烟身印着淡粉色的玫瑰花纹,猩红的火点在应急灯的红光里一明一暗,像只跳动的妖眼。烟灰一截截往下掉,落在她皮质短裙的褶皱里,留下点点灰痕。她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把玩着一把银色的匕首——刀柄缠着三圈黑色皮绳,绳结打得紧实,末端还挂着个小小的银环;刀刃磨得雪亮,靠近刀柄的地方刻着一朵指甲盖大小的莲花纹,纹路精细,和之前阿豹钥匙扣上的、信使公文包带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刀尖上挂着一滴血,悬了两秒,“啪”地砸在橡胶地上,砸出个小小的血坑,血慢慢渗开,把周围的碎橡胶染成了深褐色。

她的右脚轻轻抬起,细跟马丁靴的银色金属鞋跟踩在赵鹏的手腕上。鞋跟尖得像锥子,她先是轻轻压了压,然后慢慢碾动——“咔嚓”一声脆响,像掰断了一根干树枝,清晰地在滚筒里回荡。赵鹏的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五指蜷缩成拳,又很快松开,指甲缝里的泥垢和血渍混在一起,这是神经反射的最后挣扎,之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张队长倒是‘讲义气’啊。”花粥嗤笑一声,吐了个淡青色的烟圈。烟圈慢悠悠地飘过来,擦着我的鼻尖散开,甜腻的玫瑰香水味里裹着浓郁的血腥味,像腐烂的花瓣泡在血里,呛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才没让自己吐出来。“收了雷总五十万,答应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结果昨天晚上偷偷摸去公用电话亭,给上面发消息说你们查到了‘跨境速达’的储物柜,要端了主使的信使渠道——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她说着,弯腰凑近张队长,匕首的刀尖轻轻挑起他挂在脖子上的警牌。警牌是不锈钢的,被血渍染得发暗,上面的照片却还很新——是张队长去年评上“优秀特警”时拍的证件照。照片里的他穿着笔挺的藏青色警服,肩章上的星徽闪着光,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笑容憨厚,眼角的鱼尾纹里都透着对这身警服的骄傲。

花粥用刀尖刮了刮照片上的警徽,发出“滋滋”的轻响。“五十万买六条命,真是便宜到家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左边的虎牙露了出来,牙尖上还沾着一点烟丝。“你们警察总把‘忠诚’‘使命’挂在嘴边,天天对着警徽宣誓,可到头来,还不是抵不过一沓沓印着头像的钞票?”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攥着伯莱塔的手更紧了,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枪身的冰凉透过皮肤传到心里,可我却不敢轻易开枪——滚筒里空间太小,一旦开火,子弹很可能误伤同伴的遗体,更怕打草惊蛇,让这个女人跑了。杨杰的呼吸也变得沉重,我能看到他握着战术手电的手在微微发抖,光柱在张队长的警牌上晃了晃,又移到花粥的脸上,里面满是压抑的怒火。

“咔哒——”清脆的上膛声在寂静的滚筒里炸开,像一道惊雷劈在人心上。杨杰的右手稳稳举着枪,枪口漆黑的洞口死死抵住花粥的额头,距离近得能看清她额前碎发上沾着的一点铁锈。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成青白色,连手背的青筋都像绷紧的钢绳般凸起来,整条手臂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在骨血里翻腾,眼底的红血丝比刚才更密,几乎要将眼白染透。“山九和峻右在哪?主使到底是谁?!”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仿佛要从牙缝里挤出来。

花粥却丝毫不慌,嘴角甚至还挂着那抹甜腻的笑。她慢悠悠地直起身,左手从黑色风衣的内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智能手机,手机壳是细腻的黑色小羊皮,上面用银色丝线绣着一朵精致的莲花,花瓣的纹路和她匕首上的图案一模一样,针脚密得看不见线头。“急什么?”她指尖划过屏幕,美甲上的水钻在红光下闪了闪,“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惊喜’,还没来得及拆开呢。”

屏幕解锁的瞬间,一段视频自动弹了出来。画面首先对准的是我们潜伏时租的那间老出租屋——斑驳的白墙上贴着张泛黄的日历,桌角堆着几个吃空的泡面桶,辛集兴的全家福就摆在书桌正中央。照片里的辛悦扎着高高的马尾,胸前别着天蓝色的护士证,证上的照片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温柔得像春日里的阳光。镜头突然下移,顺着床腿滑到床底,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进去,猛地掀开蒙着灰尘的床板——我藏在里面的藏青色警服赫然露了出来,领口处用银线绣的警号“0817”被灰尘蒙了层灰,却依旧清晰可辨。

“你们这窝点,我昨天下午就‘拜访’过了。”花粥晃了晃手机,像在炫耀刚抢来的糖果,手机壳上的银莲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辛集兴的妹妹辛悦,在市立医院内科当护士,三楼302病房,对吧?”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玩味,“昨天我去的时候,她正穿着粉色的护士服,给3床那个肺气肿的老太太扎留置针,手法挺稳,一点都没手抖——老太太还夸她‘姑娘心细’呢。”

她的目光突然转向我,笑得更冷了:“至于你,”李建国“同志,”她故意把“李建国”三个字咬得很重,“你母亲住在城郊老槐树下的那间砖瓦房里,每天早上七点零五分,准会提着个搪瓷缸子去巷口王大爷的豆浆摊买两斤热豆浆,加两勺糖。她床头的抽屉里放着硝苯地平片,高血压的老毛病了,药瓶上的标签被摸得边角起了卷,连生产厂家的名字都快磨没了,对吧?”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心里。这些细节太具体了,具体到只有警方内部档案里才会记录,她竟然能了如指掌。我攥着枪的手更紧了,指腹都快嵌进扳机护圈里,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警服,凉得像冰。

花粥似乎很满意我们的反应,指尖又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另一段视频跳了出来。画面是边境缉毒站的门口,黄沙漫天,几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人正往军用吉普车上搬物资,车身上的“缉毒”二字被风沙磨得有些模糊。“袈沙你在侦察连的老战友——李刚、王鹏、张海,现在都在这个缉毒站轮岗,”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还有那个叫阿明的兄弟,三年前在果敢追毒贩时中了埋伏,死的时候才二十五岁。他母亲还住在老家的土坯房里,西墙上的窗户纸破了个碗口大的洞,昨天我路过时,风一吹就‘呼呼’地响,把窗台上的旧相框都吹倒了。”

“嗡——”我的脑子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全是尖锐的鸣响。阿明母亲的样子我还记得,去年过年我去看过她,老人家握着我的手哭,说阿明的照片被风吹得落了灰——这些事,除了队里几个老战友,没人知道!

“啊——!”辛集兴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他的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嘴唇哆嗦着,手里的账本“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往前冲了一步,想要扑向花粥,眼里全是血丝:“你别碰我妹妹!别碰她!”

“拦住他!”杨杰眼疾手快,左手一把抓住辛集兴的后领,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警服扯破。“她就是要激怒我们!冷静点!”杨杰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可他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握着枪的手晃了一下,枪口依旧对准花粥的额头。

“激怒你们?”花粥嗤笑一声,匕首在她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银亮的刀刃在应急灯的红光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我可没那闲工夫。”她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枪口,语气骤然变冷,像结了冰的河水:“听好了,从现在起,不准再查主使的下落,不准再找Rkb1的解药——否则,明天这个时候,我就给你们发段新视频。”

她用匕首指了指手机里辛悦的照片:“视频里,辛悦的输液管里会灌满Rkb1,看着她从挣扎到僵硬,很有趣的。”接着,她的目光扫过我,又落到杨杰身上:“后天,就是阿明母亲的那扇破窗户——我会让人撬开它,把毒针插进她的太阳穴,就像对赵鹏那样,一点痛苦都没有,很快的。”

滚筒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应急灯的红光映在花粥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个索命的恶鬼。杨杰的呼吸越来越重,胸膛剧烈起伏着,可他握着枪的手却慢慢稳了下来——他知道,现在开枪,只会让那些被威胁的人陷入绝境。我看着花粥脸上那抹胜券在握的笑,心里像堵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疼得喘不过气,却只能死死咬着牙,强忍着冲上去撕碎她的冲动。

花粥漫不经心地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腕上的女士腕表——那是块银色的石英表,细巧的链表扣得紧紧的,表链末端挂着个指甲盖大小的莲花吊坠,磨砂质感的银莲花上还沾着点未擦干净的血渍,和她匕首上的纹路遥相呼应。表盘是黑色的,指针泛着微弱的银光,正死死钉在凌晨两点的位置,分针刚跳过一小格,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在为我们的绝望倒计时。

“还有六十小时。”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右手从皮衣口袋里掏出半张烧黑的纸片。那纸片边缘蜷曲发黑,还冒着星星点点的火星,纸面上的字迹已经被烧得模糊不清,只剩下几个残缺的墨点,空气中飘来一股焦糊味,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Rkb1毒剂特有的味道。“哦对了,你们要找的解药线索,”她故意把纸片在眼前晃了晃,火星掉在她的皮裙上,她抬手掸了掸,毫不在意,“刚才已经在筒里烧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点,够你们闻闻Rkb1的‘香气’。”

话音刚落,她松开手指,半张烧黑的纸片飘落在橡胶地上,火星瞬间熄灭。一阵穿堂风从滚筒的破洞里钻进来,纸灰立刻被吹得四散开来,变成细小的黑色粉末,有的粘在张队长的警服上,有的钻进我们的衣领里,硌得皮肤发痒,却没人敢抬手去拂——那是唯一的解药线索,如今只剩下一堆没用的灰烬。

“‘跨境速达’的3号储物柜,我也让人炸了。”她又点开手机里的视频,屏幕亮度调到最大,刺得人眼睛生疼。画面里是城郊的物流仓库,“跨境速达”的招牌被火光熏得发黑,3号储物柜所在的区域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原本厚实的金属柜门被爆炸的冲击力掀飞十几米远,扭曲成麻花状,边缘还挂着熔化后又凝固的金属渣,在火光中泛着暗褐色的光;地面炸出个半米深的坑,碎石子和断裂的木板飞得到处都是,有的还在燃烧,冒着滚滚黑烟。“里面的指令单,全成了灰,”花粥的声音里满是得意,“你们永远别想知道主使下个月要通过湄公河运多少货,更别想知道接货的人是谁。”

辛集兴的嘴唇已经咬得发白,我能看到他嘴角渗出了血丝,却依旧死死憋着没出声。杨杰握着枪的手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紫色,可他终究没扣下扳机——花粥的威胁像根绳子,死死捆住了我们的手脚。

说完这些,花粥突然往后一退,身影隐入滚筒深处的阴影里。我们才发现,那里的筒壁被人硬生生挖开了一个半人高的通道,通道口挂着块黑色的粗布,布料粗糙得像裹尸布,边缘磨得发毛,上面用红漆画着一朵绽放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红漆新鲜得发亮,像刚用鲜血调出来的,还能闻到淡淡的油漆味。

“告诉杨副队长,”她的声音从粗布后面传出来,带着通道里的回声,显得格外阴冷,“主使最喜欢看猎物在绝望里挣扎——七十二小时后,要么你们染上Rkb1的毒瘾,跪在地上求我们给‘货’;要么,你们的家人、战友,全得为你们所谓的‘正义’陪葬。”

粗布被她从里面拉上,挡住了通道口,只留下那朵血色莲花在红光里晃荡。滚筒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应急灯“滋滋”的电流声,还有我们三人沉重的呼吸声。我看着地上散落的战友遗体,看着那堆代表解药线索的纸灰,再想到花粥威胁里的家人和战友,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快要炸开,喉咙里堵着一股腥甜,却连发泄的力气都没有。杨杰缓缓放下枪,战术手电的光柱落在那朵血色莲花上,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却依旧咬着牙说:“我们不能放弃——就算只有六十小时,也要找到主使,救回所有人。”

通道口的黑布被穿堂风掀起一角,粗粝的布料鼓出一个不规则的弧度,像有人在里面轻轻呼吸时撑起的轮廓。杨杰率先冲上去,手指攥住布边猛地一扯——“哗啦”一声,黑布被整个拉开,露出后面空荡荡的景象:只有一条半人高的狭窄隧道,洞壁是新鲜的黄土,还沾着未干的湿气,几缕草根从土缝里垂下来,随着风轻轻晃动。隧道笔直地通向厂区外的橡胶林,尽头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夜色。

我蹲下身,指尖拂过洞壁上的几滴暗红色血渍——血珠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黏性,蹭在指腹上凉得发腻,和花粥马丁靴上的血渍一模一样,显然是她刚才钻隧道时蹭上的。空气里除了残留的玫瑰香水味,还飘来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像受潮的尸体在闷热的地方发酵,从隧道深处一点点渗出来,钻进鼻腔,让人胃里发沉。

杨杰没有追,他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那枚沾着血的警牌。警牌上的血已经干硬,结成了薄薄的血痂,边缘翘起来,蹭过他的指腹时,粗糙得像砂纸磨手。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警牌上张队长的名字,指腹的温度没能焐热那冰凉的金属,反而让血痂的纹路更清晰地印在了皮肤上。他的肩膀微微塌陷,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只有下颌线绷得死紧,像在吞咽着翻涌的悲痛。

辛集兴瘫坐在橡胶渣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把头发揪下来。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后背的警服被冷汗和尘土染得斑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像受伤的兽在低声啜泣。他怀里的牛皮账本滑落在腿上,封皮上那几滴张队长的血渍已经凝固,暗红的印记顺着莲花纹的沟壑蔓延,像几朵绽放在坟头上的、凝固的血泪。

我走到张队长的遗体旁,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指缝里露出一点泛黄的纸角。我轻轻掰开他僵硬的手指——指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扭曲,指甲缝里嵌着黑褐色的橡胶渣和血垢。掌心里躺着一张皱巴巴的一寸照片,边缘被汗水浸得发卷,纸页薄得几乎要破。照片上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小小的兔子,她手里举着个蓬松的,糖尖沾着点淡黄色的糖霜,笑得眼睛眯成了两道弯月,嘴角还沾着一点糖渍。

我翻过照片,背面是用铅笔写的字,字迹歪歪扭扭,还有几处被泪水晕开的模糊痕迹,笔画间带着明显的颤抖:“对不起悦悦,爸爸没守住你。”最后的“你”字笔画拖得很长,铅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我的喉咙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紧发疼,眼泪瞬间涌进眼眶,灼热得像要烧穿眼球,可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把那股汹涌的酸涩硬生生憋了回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一旦泄了气,就真的中了花粥的计。

杨杰站起身,从腰后摸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没有了刚才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铁的钉子,掷地有声:“总部!立刻调派三组警力,分别保护辛集兴的妹妹辛悦、袈沙的母亲及阿明的母亲!务必贴身守护,不许离开视线半步!另外,通知边境所有关口,即刻启动二级戒备,重点盘查带有莲花标记的车辆、人员及货物,尤其是冷藏车和集装箱!还有,让经侦组重新梳理雷朵集团所有关联账户,从‘金三角荣记钱庄’的资金流向查起,一毛钱的变动都不能放过!”

对讲机那头的电流杂音“刺啦”响了两秒,随即传来总部值班领导沉稳的声音,虽然带着电波的干扰,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收到!保护小组已整装待发,十分钟内抵达各目标地点!边境各站、哨卡已同步启动一级戒备,所有在岗人员取消轮休!经侦组立刻全员到岗,全力配合调查!杨队,坚持住,我们是你们的后盾!”

对讲机的电流声渐渐平息,隧道里的风声又清晰起来,带着橡胶林的潮气掠过耳畔。杨杰把警牌郑重地塞进内袋,警徽的棱角隔着警服硌在他的胸口。辛集兴慢慢抬起头,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抓起地上的账本紧紧抱在怀里,眼神里的崩溃渐渐被一丝倔强取代。我攥了攥手心的照片,把它轻轻放进张队长的衣兜——让这张带着愧疚与父爱的照片,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

夜色依旧浓稠,老胶厂的阴影压在头顶,可对讲机里那声“后盾”像一束微弱却坚定的光,穿透了绝望的迷雾。我们三人站在冰冷的滚筒里,看着身边战友的遗体,看着那条通向黑暗的隧道,心里却渐渐燃起一股执拗的火——六十小时也好,七十二小时也罢,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花粥和她背后的主使得逞。

我下意识地摸向腰后的伯莱塔92F,枪套因为刚才的动作蹭得有些歪斜,冰凉的金属枪身在布料下硌着腰线。指尖触到枪身细密的防滑纹路时,一股寒意顺着指腹往心口窜,稍微压下了因为过度紧张而泛起来的指尖麻意——那麻意从刚才看到张队长的照片时就没散过,像细小的电流在指节间窜动。

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像悬在头顶的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能听见,每一声都敲在神经上。花粥的威胁不是空话,是淬了Rkb1毒的缅刀,刀刃闪着冷光,可我们退无可退——张队长警牌上的血痂还印在杨杰的指腹,五名战友扭曲的遗体还躺在滚筒里,他们的牺牲不是让我们缩头的理由,是插在脊梁上的钢针,逼着我们必须把那个躲在幕后的主使揪出来,把这张横跨边境的贩毒网络彻底撕成碎片。

突然,“滋啦——”一声,老胶厂的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原本稳定的红光瞬间变得忽明忽暗,亮时刺得人睁不开眼,暗时几乎陷入漆黑,像濒死之人断断续续的呼吸,连带着整个滚筒都跟着忽明忽暗。墙上的影子被灯光拽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有的像枯瘦的手,五指张开,从断墙的缝隙里伸出来;有的像缠绕的藤蔓,顺着筒壁往上爬,朝着我们的脚踝缠过来;还有的像模糊的人脸,在红光里一闪而过,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空气里的腐臭味越来越浓,不再是若有若无的淡味,而是像打开了密封的烂木箱,直冲鼻腔,带着潮湿的霉气。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股腐臭味里还夹杂着一股熟悉的甜香——是Rkb1毒剂的味道,比刚才在烧黑的纸片上闻到的浓了数倍,甜得发腻,像融化的麦芽糖里掺了毒药,从隧道深处一点点涌过来,钻进衣领,贴在皮肤上,让人忍不住想咳嗽,却又不敢张嘴吸气。

“杨队……你闻……”辛集兴突然抬起头,脸色比刚才看到妹妹照片时还要白,嘴唇哆嗦着,连声音都发颤,“这味道……是Rkb1!比刚才浓多了!”他手里的牛皮账本攥得更紧,封皮上的莲花纹被指甲抠出一道新的印子。

杨杰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猛地握紧手枪,指节“咔咔”作响。战术手电的光柱立刻调转,笔直地射向隧道深处——漆黑的隧道像吞人的嘴,光柱在尽头散成一片模糊的光晕。就在光晕边缘,隐约有个黑影动了一下:个子很高,至少一米八五,肩背绷得像拉满的弓,没有丝毫松懈。红光闪过的瞬间,能看到他左耳上有个东西亮了一下,不是耳环,是枚银色的骷髅耳钉,骷髅的眼窝是空的,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紧接着,隧道里传来一阵“嗒、嗒”的脚步声。和花粥的马丁靴声很像,却更沉、更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没有丝毫拖沓,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在走路。脚步声越来越近,“嗒——嗒——”,在空旷的滚筒里回荡,和应急灯的闪烁声叠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窒息的节奏。

就在这时,我裤兜里的旧手机突然“嗡”地振动起来,比上次的震动更急促,像是在催命。我慌忙掏出来,屏幕在闪烁的红光里泛着冷光,还是那个缅甸仰光的虚拟号码发来的彩信。指尖因为紧张有些打滑,划了两次才点开彩信附件。

照片弹出来的瞬间,我的血液几乎凝固了——画面里是市立医院的病房,白色的床单上,辛悦被反绑在病床上,手腕和脚踝都缠着粗麻绳,绳结打得很紧,勒得皮肤发红。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里满是惊恐,嘴巴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最刺眼的是她左手手腕上插着的输液管,针头扎得很深,透明的管子里装着浑浊的乳白色液体——不用看也知道,是Rkb1毒剂。液体正顺着管子慢慢往下滴,滴进她的血管里。

照片下方用黑色宋体字写着一行字,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还有五十九小时,想救她,就单独来橡胶林的老榕树下。——山九”

“山九”两个字像两把钉子,钉在我眼里。是花粥刚才提到的名字!我猛地抬头看向隧道深处,那脚步声还在靠近,红光里的骷髅耳钉又闪了一下。辛集兴凑过来看见照片,“啊”地叫了一声,双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悦悦!放开我妹妹!我跟你们拼了!”他说着就要往隧道冲,被我一把拉住——单独前往?明摆着是陷阱。

杨杰的脸沉得像锅底,战术手电的光柱死死锁在隧道里那个越来越近的黑影上,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别冲动!这是调虎离山计!我们不能中圈套!”可他的指尖也在微微发抖——谁都知道是陷阱,可照片里辛悦手腕上的Rkb1,每多滴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应急灯还在闪烁,红光把隧道口的黑影拉得越来越长,骷髅耳钉的冷光在黑暗里若隐若现。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还亮着,辛悦惊恐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我们心上。五十九小时的倒计时,从这一刻起,变得更加煎熬。

“啪嗒”——战术手电的光柱毫无征兆地晃了一下,像风中残烛般骤然变暗,紧接着便彻底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像一块厚重的黑布,瞬间蒙住了我们的眼睛,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刚才红光与白光交织的残影,密密麻麻的光斑晃得人头晕目眩。

还没等我们适应这骤然的漆黑,“滋啦——噼啪!”应急灯也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最后一点红光在灯管里挣扎着闪了两下,迸出几粒细小的火星,随即彻底沉寂。整个老胶厂瞬间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远处的警笛声原本还带着几分急迫的尖锐,此刻穿过空旷的厂区和茂密的橡胶林,渐渐变得模糊、遥远,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只剩下微弱的回响在断壁残垣间荡来荡去,最后连那点余音都消散在夜风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们三人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沉重得像擂鼓,撞在寂静的滚筒壁上,反弹出令人心慌的回声。

“别乱动!”杨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能感觉到他攥紧枪的手碰到了我的胳膊,金属枪身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让我因紧张而发烫的皮肤打了个寒颤。辛集兴的呼吸就在我身边,急促而不稳,带着细微的颤抖,显然还没从妹妹被绑架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就在这时,隧道深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不再是刚才若有若无的“嗒、嗒”声,而是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扎实,像铁锤砸在石板上——“咚、咚、咚”,节奏均匀,不慌不忙。脚步声在狭窄的隧道里撞出回声,层层叠叠地涌出来,分不清是一个人,还是不止一个。我甚至能想象到那双鞋子踩过隧道里的泥土时,鞋底沾带的碎石子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浓浓的嘲讽和恶意。它不是贴着耳朵响起,而是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一会儿像是从隧道口传来,一会儿又像是飘在三号滚筒的顶端,让人根本摸不清发声者的位置。

“游戏,”笑声戛然而止,那个低沉的声音清晰地穿透黑暗,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珠砸在我们心上,毫无疑问,是山九,“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暗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脚步声停了,笑声没了,连风穿过管道的“呜呜”声都似乎消失了。可我们都知道,他还在那里——或许就站在隧道口的阴影里,或许正贴着滚筒壁慢慢靠近,那双藏在黑暗里的眼睛,正像狩猎者盯着猎物般锁定着我们。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腰后的伯莱塔,手心的冷汗让枪柄变得滑腻,指腹扣在扳机护圈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金属的冷硬。空气中残留的Rkb1甜香和腐臭味变得更加浓郁,混杂着黑暗带来的压迫感,像一张无形的网,从四面八方朝我们收紧。

辛集兴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指尖冰凉,带着颤抖:“他、他在哪?”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气音。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一道微弱的反光闪了一下——在隧道口的方向,极淡,却很熟悉,像是银色金属反射的微光,和刚才看到的骷髅耳钉一模一样。

而他,山九,他就在那里。

黑暗像无边的潮水,将我们困在滚筒中央,而那个未知的敌人,就潜伏在潮水边缘,随时可能发起攻击。五十九小时的倒计时还在继续,可眼下的黑暗与寂静,已经让这场较量提前进入了最凶险的阶段。

墨坛书屋推荐阅读:末世重生:我觉醒了双系统?最豪赘婿陆枫纪雪雨我在古代逃荒路上如鱼得水万界独尊玄天战尊傲气凌神教授家的小姑娘恶毒女配不按剧情走从火影开始卖罐子阴神司探登高者寡六零:老太搞事业,养崽崽日常相公失忆后,医妃带空间养崽穿书女配和未婚夫恋爱的甜甜日常官道之1976军阀:从县长开始征伐天下星际毛绒绒陆沉周若雪无删减完整版拜师九叔之我在民国当军阀小公爷,夫人带前世记忆重生救府末世金丝雀到年代文的摆烂人生带雨梨花祁同学,真的不继续追了吗重生四岁小玄师,别怪我无情以大针蜂开局的异世界宝可梦之漫威:搞笑角色摆烂日常超神:我真不想成神!快穿:我修仙回来了,渣渣速退恃娇宠宫廷双姝:权谋与情丝剑道初心女尊:当白切黑皇女遇上土匪郎君庶女发癫日常肖靖堂升职记窝囊女婿三年被瞧不起岳风柳萱崩坏:终末之诗变成动物后才知道摆烂有多香暗恋,你是我的遥不可及远古时代的悠闲生活叫你当炮灰,你转身毒翻全场?和死对头影帝穿越古代逃荒赢麻了斩神:转生黄泉,践行虚无之路!玄学大佬驾到,万千恶鬼瑟瑟发抖恶毒女配一心求死原神获得造物主系统的诸天之旅陶园田居,悠闲的山村生活修真需要高科技摸金校尉:大赦天下别人啃老我啃小,我的儿子是大佬国运:失忆的我要扮演张麒麟
墨坛书屋搜藏榜:萌宝被抛弃后:被全国兵哥哥宠哭养猪小能手穿七零首长见面要毁婚?后来被钓成翘嘴盗墓:开局探索金国大将军墓甜!漂亮军嫂海岛寻夫后被宠上天绝世邪神奥特:黑暗洛普斯的奇妙冒险!雷符当纸抽用,我还怕你红白撞煞吗?离婚当夜,被豪门继承人搂着亲王妃强势回归,被休摄政王追妻忙救命,霍爷的小傻妻野又撩我的老领导是李云龙天地道君要回家神豪系统之打造奢华娱乐帝国尸兄:从葫芦娃到尸皇仙子毋燥,我拚老命也要解你情毒在团内当团宠的一天我以前好像很厉害龙族:开局拐走夏弥自创超凡体系你好!亲爱的小狼!从开始的左道生涯[综]万界旅行社医妃入怀,王爷你就宠她吧八零偏执大佬的娇软白月光新时代的女奥特2被甩后,嫁给了他死对头蜡笔小新:我的校园青春仙路漫漫吾终将问鼎!悍姐好种田替嫁残疾大佬后他站起来了崩坏:带着女武神写二创盗墓同人之换个姿势穿小哥女主重生后,每天都想锤人正阳门下:东南亚之主魔道少主的我,功德成圣了靖康物语之塞北帝姬泪那夜后,糙汉霍总跪哄孕吐小甜妻春日云烟直男穿进ABO靠装A升级美貌呆萌女撩了臭屁腹黑影帝神起在风华我与你不止于此鬼灭:琉璃化雪安陵容重生之我一胎俩宝了大秦:开局炼制百万傀儡阴兵极品废柴召唤师萌娃分配主神解约回国后,归国爱豆的巅峰之路接受封印吧,仙子萌学园之复活之战
墨坛书屋最新小说:海贼王,从失去天龙人身份开始!三国:智引玄德秦牧遇月英定荆襄三国:开局系统送赵云每日一诗惊悚副本:我的求生实录星火纪元:苍穹誓约文始证道录焚天琉璃:凤鸣九霄被弃神女:魔尊帝君皆我裙下臣崩铁:开局火遁展示纯度三国:甄姬伴我统汉末开局融合深渊的我重建深渊官海浮沉:我的三十年仕途笔记洪荒:我的姐姐是龟灵圣母典当主宰:我的铺子通诸天全球序列:我开局占了第七席港综:我的系统是上位红雾之下:我的知识就是真理洪荒:这个天帝不好惹舍我其谁之围棋少年李浩茅山续命人三国:曹营悍将,从马镫破阵开始三国:貂蝉的榻上夫君青云志之山海亦可平醉酒后,我成了女总裁的契约老公都市至尊神豪:开局救校花就变强早死白月光穿死后五年,掀翻京城宝可梦小智夺冠文茜的次元行纪西游反派,我在取经路躺赢签到一坑二苟三货踏诸天前传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魂穿三岁奶包被太子宠成宝战地医生和特战队军人相互救赎万千世界:开局七个概念能力世界online:我,即为虫群综漫:为何这个世界如此抽象穿越诸天,创建系统世界重生后,我成校花修罗场了一指禅克夫命格的末日废土女锋情傲雪财神今天也在搞副业九天独尊叶天精灵:开局小火龙哮天犬今天也在拆天庭明日方舟:我是最会用铳的黎博利开局被废,我觉醒镇世神体开局被欺凌,觉醒氪命进化系统星痕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