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深处的秘研院内，对西方“神性”力量的研究已从初步的能量接触与结构观察，进入了更加核心、也更加危险的领域，试图解析其力量的根本源头与运作机制：信仰体系。这是一个迥异于中土修炼认知的全新领域，充满了未知与风险，却也蕴含着揭示对方弱点的巨大机遇。
核心实验室，三重隔绝法阵之内。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袁天罡、李淳风，以及另外三位被紧急召来的、在神魂领域和阵法学上有着极高造诣的道门耆老和佛门高僧（经朝廷特批，暂时合作），正围绕着一个更加复杂精密的复合阵法。阵法中央，不再是那顶冠冕残骸，而是数块被特殊力场悬浮禁锢的、散发着微弱但纯粹圣光的天使核心碎片。这些碎片如同拥有生命的晶体，仍在缓慢地自旋，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不自觉想要臣服、皈依的奇异波动。
“诸位道友，务必紧守灵台，澄澈心神！”袁天罡声音低沉，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此物散发之波动，能潜移默化侵蚀意志，诱导向其源头‘奉献’与‘臣服’。一旦心神失守，轻则道基受损，重则可能被其同化，成为行尸走肉般的狂信徒！”
众人皆凛然点头，周身清光或佛光隐隐浮现，护持己身。
李淳风操控着数面经过强化的“显法镜”，镜面上流光溢彩，无数细小的符文和数据疯狂滚动，试图捕捉和分析那些碎片的每一丝能量变化和信息外溢。他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已在此耗费了巨大心力。
“监正，诸位前辈，”李淳风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经过七百六十次不同频率的神念试探和能量刺激，结合对俘虏的邪术师及大食军官的交叉审讯，基本可以确认，西方此等‘神性’力量，其根基并非天地灵气或自身修行，而是一种……存在于冥冥虚空之中的、由亿万生灵的‘信念’、‘祈愿’、‘绝对服从’所汇聚成的……‘信仰之海’！”
一位来自龙虎山的张天师眉头紧锁：“信仰之海？莫非类似于香火愿力？然我中土亦有庙宇供奉，神明亦受香火，却从未听闻能造就如此……如此冰冷无情、却又规则森严之存在。”
“迥然不同！”李淳风斩钉截铁地否定，“我中土香火，无论是道家尊神还是佛门菩萨，受众生供奉，大多讲究因果循环，庇佑一方，更多的是与信徒达成一种互惠的、带有‘人性’或‘神性’温度的契约。信徒之心念庞杂，所求各异，神只亦有其性情偏好。而西方此体系……”
他指向显法镜上勾勒出的一个极其复杂、不断生灭、充满几何美感的虚幻结构模型：“其‘信仰之海’被某种至高的、冰冷的‘核心意志’（他们称之为God\/Allah）绝对掌控并过滤！所有汇入其中的信仰，都必须是最纯粹的、无条件的、摒弃了所有个人杂念的‘绝对虔诚’与‘绝对服从’！任何质疑、任何个人欲望、甚至任何基于人性的思考，都会被视作‘杂质’而被过滤、排斥甚至净化！”
“如此苛刻？”一位来自净土宗的老僧面露惊容，“那信徒岂非成了只会念经祈祷的木偶？如此信仰，有何慈悲可言？与魔何异？”
“正是如此！”袁天罡接口道，语气沉重，“所以其造就的‘天使’，才那般毫无情感，只会执行既定的‘规则’与‘律法’，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其力量强大，源于信仰源的庞大与纯粹，但其弱点也在于此，一旦信仰源头被污染、被切断、或者那‘核心意志’本身出现问题，其力量体系便会动摇甚至崩塌！”
另一位精研阵法的道门长老指着模型中的几个关键节点：“观其结构，似有‘汲取’、‘净化’、‘储存’、‘分配’、‘反馈’等诸多环节，环环相扣，严谨至极。高阶天使（如六翼）似乎能直接调用‘信仰之海’的本源力量，甚至修改局部规则；而低阶天使及那些圣战士，则更像是被‘分配’了固定额度的能量使用权限的傀儡。”
李淳风补充道：“更值得注意的是其‘反馈’机制。据俘虏供述，虔诚祈祷、为信仰征战、甚至为信仰牺牲，都能获得‘神’的‘恩赐’（即微小的能量反馈或死后进入‘天堂’的许诺），这进一步强化了信仰的狂热与纯粹，形成了一个闭环！而背叛者或异教徒，则会受到‘神罚’（能量剥夺或直接净化），这是一种高效而残酷的统治手段！”
众人闻言，皆感到一股寒意。这套体系，将精神控制与力量赐予结合到了极致，高效，却毫无人性温情可言。
“那么，其弱点究竟在何处？”袁天罡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李淳风深吸一口气，指向模型几个关键点：
“一，在于‘通道’。信徒与‘信仰之海’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连接通道，无论是通过祈祷、特定的仪式、还是圣物（如经书、圣像）。若能大规模干扰或切断这种通道，其低阶单位将迅速失去力量来源。”
“二，在于‘纯粹’。正因其追求绝对纯粹，所以对‘污染’的抗性极低。无论是引入杂念、散播怀疑，还是直接使用至阴至秽之力攻击其信仰节点，都可能引发其体系内部的混乱甚至崩溃。”
“三，在于‘核心’。那至高的‘核心意志’似乎是整个体系的绝对核心。若能……当然，这只是假设，若能撼动甚至伤及那‘核心意志’，整个信仰体系都可能发生雪崩！”
“至于那‘暗日教团’，”李淳风切换了显法镜，画面变成了一团混乱、污浊、充满痛苦哀嚎意象的能量结构，“其力量似乎源自另一个极端，类似于‘信仰之海’的暗面，汲取的是恐惧、绝望、痛苦、欲望等负面情绪和灵魂能量，更加混乱邪恶，与圣光之力互为死敌，相互克制。或许……可尝试引导其互斗？”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实验室角落，一名负责记录数据的年轻道士，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精神高度紧张，或许是因为修为稍弱，在听到关于“信仰之海”那宏大而充满诱惑力的描述时，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离，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唯有皈依……方能得救……唯有绝对服从……方能获得永恒……”
他的身上，竟然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与天使碎片同源的圣洁波动！
“不好！心神被侵！”袁天罡脸色剧变，拂尘猛地一甩，一道清心咒符瞬间打入那年轻道士眉心！
年轻道士浑身一震，猛地清醒过来，脸色煞白，冷汗淋漓，后怕不已：“弟子……弟子罪该万死！”
“不怪你。”袁天罡面色凝重，“此体系对心神之侵蚀，竟如此诡异难防！所有参与研究者，必须轮换休息，加派护持心神之法器！此物之险，远超预期！”
这次意外，让所有人对西方信仰体系的诡异与危险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次日，两仪殿。
李渊再次听取了袁天罡和李淳风的汇报，面色沉静。当听到那年轻道士险些被“感化”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集众之念，铸就神权，以绝对秩序统治，以恐惧与恩赐驱使……好手段，却也……走到了极致。”李渊缓缓评价道，“此路，非人道，亦非天道，乃……奴役之道。”
他看向袁天罡：“基于此解析，可能研发出更有效的反制手段？”
“回陛下，”袁天罡躬身，“已有数种构想。
其一，可研制‘乱神香’、‘惑心铃’等大规模法器，于战场释放，干扰敌军祈祷，散播疑虑杂念，污染其信仰通道。
其二，加速开发‘太阴煞雷’、‘幽冥毒火’等专攻其能量纯净特性的武器。
其三，或可尝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哦？”李渊目光微动。
“陛下身负龙气，承载万民信念，虽与彼之信仰体系根源不同，然亦有汇聚信念之能。或可尝试以陛下之意旨，凝聚大唐将士与百姓之战意、信念，形成类似‘军魂’或‘国运化身’之存在，虽不能如彼般造就无情天使，却可极大提升我军士气、凝聚力，并对敌方信仰体系产生压制效果。”袁天罡谨慎地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
李渊沉吟片刻，未置可否，转而问道：“那尊四翼天使，依旧无法沟通？”
李淳风摇头：“其内部结构似乎被某种至高指令锁死，任何沟通尝试都被视为‘异端侵蚀’，只会引发其自毁程序。强行破解，恐得不偿失。或许……需要找到其体系内的‘漏洞’，或等待其自身出现‘变量’。”
“变量……”李渊手指轻敲御案，若有所思，“或许，不需要我们去找。西方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传令给世民和药师，在西域及波斯方向，可以适当……放宽对一些‘非正统’信仰或势力的限制，甚至……暗中给予些许便利。比如，那些信奉光明，却并非臣服于大食的祆教残部。”
袁天罡和李淳风眼中一亮：“陛下英明！引入变量，搅乱其信仰源头之纯净，此乃攻心之上策！”
“信仰之争，亦是人心之争。”李渊站起身，目光仿佛穿透殿宇，望向西方那片被信仰阴影笼罩的土地，“他们以恐惧和秩序统治，朕，便要以王道与利益引导。看看到底是冰冷的规则更能凝聚人心，还是鲜活的生活更能吸引众生。”
“将研究成果整理成册，密送镇西大都护府。令其因地制宜，制定针对性的攻心、破邪之策。”
帝国的智囊们，在初步解析了西方强大的根基后，并未感到畏惧，反而找到了其看似完美体系下的裂痕。一场超越战场厮杀、深入精神与信仰领域的无形战争，已然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