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爪抓住皮筒的脆响,锁链绷直的嗡鸣,忍者手里剑被弩箭撞飞的惊险,以及那皮质卷筒划破空气向着自己飞来的轨迹……这一切在云映雪的感知中被无限拉长、放大。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承载着无尽秘密与未来航向的海图之上,周遭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仿佛都化为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成功了!只要接住它……
她甚至已经计算好了海图筒飞来的落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准备迎接。
然而,就在这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心神高度集中于一点,防御降至最低的致命刹那——
庭院角落,一堆倭寇尸体之下,一具原本被认为已经死透的“尸体”,猛地动了一下!那是一个胸口插着半截断矛、浑身浴血的倭寇弩手,他竟凭着最后一口气,用颤抖的手举起了一架早已上弦、箭头涂抹着幽蓝色诡异光泽的轻弩!
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濒死的怨毒,没有瞄准任何具体目标,只是凭着本能,朝着场中那个最显眼、似乎正在夺取重要之物的明人女子背影,扣动了扳机!
咻——!
一支比之前忍者手里剑更加阴险、更加无声无息的喂毒冷箭,如同黑暗中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直奔云映雪毫无防护的后心!
这一箭,角度刁钻至极,时机把握得恶毒无比!正是云映雪注意力全在海图上,身旁护卫被那突袭的忍者吸引,谢砚之又被村上拼死缠住的瞬间!
“映雪!!!”
谢砚之的嘶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与恐慌,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他在与村上搏杀的间隙,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那抹从阴暗角落射出的、几乎微不可察的幽蓝寒光!他想也不想,就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身体为她挡住这致命一击!
但他距离太远了!中间还隔着状若疯魔、刀刀搏命的村上!
村上显然也看到了这绝佳的机会,脸上露出狰狞狂喜的神色,武士刀攻势更加疯狂,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死死拖住谢砚之:“你的对手是我!看着她死吧!!”
云映雪听到了谢砚之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也听到了身后那细微却致命的破空声。她想要闪避,但身体因全力收回飞爪而处于短暂的僵直,重心前倾,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的规避动作!
她只来得及凭借本能,在电光石火间,将身体竭力向右侧扭动了半分!
“噗嗤——!”
利器入肉的沉闷声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支淬了剧毒的冷箭,并未射中她的后心,而是狠狠地射中了她左侧的肩胛下方!箭矢携带的力量极大,瞬间穿透了她那不算厚实的青色布裙和内衬的软甲,深深扎入了血肉之中!
“呃啊……!”
云映雪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向前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栽倒在地。左肩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随即是一种诡异的麻痹感,并且迅速向着四周蔓延!那幽蓝色的箭镞,显然涂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鲜血,如同绽放的凄艳花朵,瞬间染红了她左肩的衣衫,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她手中刚刚接住、尚带着体温的皮质海图筒,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重创和剧痛而脱手,啪嗒一声掉落在脚边的血泊之中。
“夫人!!”
“保护夫人!快!解毒散!!”
周围的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目眦欲裂,如同发狂的雄狮,拼命砍杀试图靠近的倭寇,迅速收缩,将踉跄欲倒的云映雪死死护在中心。有人手忙脚乱地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药粉,想要为她处理伤口。
而那名抛出飞爪、险些得手的忍者,见云映雪中箭,海图筒掉落,眼中凶光一闪,还想趁机抢夺。
“找死!!”
谢砚之目睹云映雪中箭喋血,那一抹刺目的鲜红,如同最炽烈的岩浆,瞬间将他心中所有的理智与冷静焚烧殆尽!一股从未有过的、毁天灭地的暴戾杀气,如同实质般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他不再理会村上那同归于尽般的刀法,甚至不顾自身空门大开,身形如同鬼魅般猛地一折,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避开了村上劈向头颅的一刀,任由其刀锋在自己左臂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而他的右手长剑,已然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惊雷!
“死!”
剑光一闪而逝!
那扑向海图筒的忍者,身体猛地僵在原地,一道细密的血线从他脖颈间缓缓浮现。他难以置信地低头,随即头颅歪斜,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气息全无。
秒杀!
谢砚之看都未看那忍者尸体一眼,猩红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因射出冷箭而彻底力竭、瘫软在尸堆中的倭寇弩手。
他甚至没有用剑。
身形一闪,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弩手面前,在对方惊恐绝望的眼神中,覆盖着玄铁臂甲的左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倭寇弩手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眼中生机瞬间消散。
谢砚之如同丢弃垃圾般甩开尸体,猛地转身,猩红的目光扫过依旧在负隅顽抗的村上和其他倭寇,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冰寒刺骨,带着无尽的杀戮意志:
“一个不留!!杀!!!”
这一声令下,仿佛解开了某种封印。所有明军将士,包括那些正在激战的土着,都感受到了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杀意!他们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攻击变得更加凶猛,更加不计代价!
庭院,彻底化作了血肉磨盘。
而谢砚之,则一步踏出,来到了被护卫紧紧围住、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伤口流出的鲜血已隐隐发黑的云映雪身边。
“映雪……”他看着那支深深嵌入她肩胛的毒箭,看着她因痛苦和毒素而微微颤抖的身体,那双染血的、骨节分明的大手,竟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冷箭穿云,夫人喋血。
海图虽近在咫尺,但这代价,却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