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合拢的闷响还在耳边回荡，我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半块玉珏贴着皮肉的位置，余温未散。
谢琬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
“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她问。
“不是‘是不是’。”我盯着高台，“是肯定来过。灯歪了，地没印，人却不见了——这地方不欢迎闲杂人等，只认对的人。”
她没接话，只是把手按在颈间玉佩上，指尖微微发颤。
我没再看她，而是缓步走向高台。每走一步，肋骨处就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根铁丝在里面来回拉扯。我不去管它，右手握紧折扇，左手将怀中半块玉珏缓缓取出。
符文刻得极深，排列成环，像是某种祭文。我把玉珏靠近台面，距离一寸时，边缘一道细纹忽然泛起微光，转瞬即逝。
“有反应。”我说。
谢琬立刻跟上来，站在另一侧。她取下玉佩，试探着往前递。
三寸。
两寸。
就在即将触碰到台面的瞬间，她手中玉佩猛地一震，竟悬空停了一息，随即嗡鸣作响，与我手中的半块玉珏同时震颤起来。
“靠！”我往后一缩手。
两件东西像是活了，在掌心直跳，差点脱手飞出去。
谢琬也吓了一跳，但没松手，反而咬牙往前再送几分。
青光从台心炸开。
不是爆炸，也不是强光，而是一道柔和却无法忽视的亮线，自中心裂出，沿着符文一路蔓延，像是被唤醒的脉络。紧接着，石面无声裂开一道口子，宽约两指，深不见底。
里面躺着一块完整的玉珏。
通体墨绿，龙纹盘绕，鳞爪飞扬，眼珠位置嵌着一点金砂，在矿石微光下闪了一下，像眨了眨眼。
我屏住呼吸，伸手进去，将它取出。
入手温润，不凉不烫，却让人心里发沉。
“这就是……”谢琬声音有点抖，“龙纹玉珏？”
“全的。”我把原来的半块收好，把完整的玉珏托在掌心，“你娘要是看见，估计得哭一场。”
她瞪我：“这时候你还胡说八道。”
“我说真的。”我低头看着玉珏，“你看这纹路，龙头朝左，龙尾卷着‘巳’字。跟你脖子上那枚玉佩背面的刻痕一模一样。这不是巧合，是钥匙配锁芯。”
她低头看自己的玉佩，又抬头看我：“所以……她当年也是这样打开的？”
“大概吧。”我掂了掂玉珏，“只不过她是逃命，你是寻根。差了一个字，命却连上了。”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玉珏表面。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安静下来。
不是害怕，也不是激动，而是一种……落地的感觉。
像是一直飘在风里的叶子，终于碰到了地。
“母后……”她低声说，“我找到了。”
我没吭声，只是把玉珏翻了个面。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极细，若非光线正好照着，根本看不见：
**“信昭者，可托山河。”**
我愣了一下。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我把玉珏递给她，“拿好。这是你的东西。”
她摇头：“是你找到的。”
“我是帮忙的。”我说，“而且你忘了？咱们早说好了——你负责当大小姐，我负责替你捡东西。”
她嗤地笑出声，眼角却红了。
“你还记得这话？”
“我说过的话，从来不删。”我活动了下手腕，疼得咧嘴，“再说了，你要是不拿，这玩意儿砸我手里，回头还得背锅。万一被人说是偷的，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她接过玉珏，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怕它飞了。
“你说……她留下这个，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不知道。”我环顾四周，“但能放进这种地方的东西，肯定不止是个信物。说不定哪天你拿它去当铺，能换座城池。”
她白我一眼：“你就不能正经点？”
“我很正经。”我正色道，“你看我脸都苍白成这样了，能不正经吗？”
她忍不住笑，又赶紧憋住。
笑声在密室里荡了一下，很快被吞没。
我们都没再说话。
矿石的光冷冷地洒下来，照得四壁泛青。高台上的符文已经暗了，裂口也重新闭合，仿佛从未开启过。
可我知道，有些事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那个被推来搡去的尚书府小姐，也不再是宫变夜侥幸活下的弃婴。她是皇后之女，是这皇陵真正的主人之一，而这块玉珏，就是她的身份印。
至于我……
我摸了摸袖子里的折扇，扇骨上刻的卦象最近总在变。上一次这么频繁变动，是在我穿越前挖出玉简那天。
“你在想什么？”她忽然问。
“我在想，”我慢悠悠地说，“等出去以后，能不能找家酒楼，先吃顿饱饭。这地方阴气重，饿久了容易做噩梦。”
她愣了愣，随即笑骂：“你就这点出息？”
“人活着，不就图个吃饱穿暖？”我耸肩，“再说了，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找东西，连工钱都没要过。按理说，该请我吃顿好的。”
“你想得美。”她抱着玉珏往后退了半步，“等出了这门，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踢去扫茅房。”
“行啊。”我笑，“那你得先保证茅房不塌。以我现在的体质，摔一跤可能就得躺三个月。”
她翻白眼，懒得理我。
我也没再逗她，目光落在高台角落。
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划痕，像是指甲抠出来的。形状不像字，倒像个符号——半圆加一竖，像把钥匙。
我蹲下身，用扇尖比了比。
谢琬走过来：“又发现什么了？”
“不知道。”我收回扇子，“可能是前人留的记号。也可能是……谁无聊画的。”
她皱眉：“会不会是她？”
“有可能。”我说，“但也可能是别人。毕竟咱们不是第一个进来的。”
她神色一紧：“可那人去哪儿了？”
“要么出去了，我们不知道。”我站起身，“要么……就没打算出去。”
话音刚落，我忽然觉得手里的玉珏又热了一下。
不是烫，是那种熟悉的温感，像被人轻轻碰了下。
我低头看去。
玉珏表面的龙纹，似乎……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那条龙的尾巴，原本是卷着的，现在却微微舒展，像是在扭动。
我猛掐自己虎口一下，确认没睡着。
“你怎么了？”谢琬察觉到我的异样。
“没事。”我把玉珏攥紧，“就是觉得……这东西，好像不太老实。”
她奇怪地看着我：“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刚要开口，
玉珏突然自行旋转半圈，龙首正对着高台中心，金砂眼珠反射出一道刺目青光，直射向天花板。
整座密室嗡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