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军港的晨雾还没散尽,海面上已腾起一层金红的光。十艘蒸汽战船列成笔直的纵队,银灰色的船身在朝阳下泛着冷光,烟囱里喷出的白汽与薄雾交融,像给舰队披上了层流动的纱。郑伟站在旗舰“云鲸号”的甲板上,身上的铠甲沾着露水,却掩不住那股久经风浪的沉毅。
“鸣炮!”他一声令下,身旁的旗手挥动红旗。刹那间,十艘战船的侧舷同时喷出火舌,三十门后装线膛炮齐声轰鸣,震得港内的海水都在颤抖。炮弹掠过海面,在远处的靶船区域炸开,水柱如银笋般拔地而起,连成一道雪白的屏障。
岸上的百姓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他们中有渔民,有商人,有来送粮的农夫,踮着脚往前挤,想把这盛况看得更清楚。一个穿粗布褂子的少年举着木船模型,兴奋地喊:“爹!你看那船!跑得比风还快!”他爹是跑南洋的船主,去年被海盗追得差点喂了鲨鱼,此刻望着军港里的战船,眼圈红了:“有这船在,往后出海,咱再也不用怕了!”
观礼台上,十几个南洋使者看得目瞪口呆。暹罗王子手里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指着“云鲸号”甲板上的旋转炮塔:“那……那铁架子竟能转?”旁边的马六甲苏丹特使更直接,拽着翻译问:“这样的船,贵国还有多少?能不能……能不能卖我们两艘?”
郑伟听见了,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三年前,这些使者见了西洋人的帆船还点头哈腰,如今面对云朝的蒸汽舰队,眼里只剩敬畏。他想起第一次率队下南洋时,舰队里大多是木船,遇着风浪就得躲,见了海盗还得靠接舷战;而现在,这些钢铁巨舰能顶四级风浪,火炮射程三里开外,上个月在爪哇海域,三艘战船就逼退了荷兰人的七艘武装商船,连对方的船长都不得不登船赔罪。
“钦差大人,”郑伟转身对身旁的王公公拱手,“请验舰队战力。”
王公公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得眼睛眯成条缝:“郑大人何须多言?咱家在京城就听说了,马六甲的海盗见了‘云’字旗就跑,波斯商队见了蒸汽船就绕道——这海面上的规矩,早就是您说了算的。”他从随从手里接过个锦盒,“陛下有旨,宣您接旨。”
郑伟整了整衣冠,率领将官们跪倒在甲板上。王公公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在海风里格外清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郑伟督建海军,拓海疆,护商旅,扬国威于万里之外。今封郑伟为‘静海侯’,赐金印,掌南洋七港防务,凡往来商船,皆听节制。钦此。”
“臣,谢陛下隆恩!”郑伟叩首时,额头撞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阳光透过云层照在他身上,铠甲的鳞片闪着光,像披了一身星辰。
起身时,王公公亲自将金印交到他手里。印身沉甸甸的,刻着“静海侯印”四个篆字,握在掌心,烫得像团火。“陛下还说,”王公公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却带着暖意,“您在南洋建的那些商站、学堂、移民点,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这‘静海’二字,不光是让海不兴波,更是让海边的百姓能安稳度日。”
郑伟望着港内往来的商船——有的挂着“南洋商盟”的旗帜,正准备装货去波斯;有的载着移民,要去爪哇开垦新田;还有的是送粮船,舱里堆着占城稻种,要运往刚设立的农技站。这些船见了“云鲸号”,都纷纷鸣笛致意,帆影里飘着的,都是踏实日子的模样。
“请公公放心,”郑伟握紧金印,“臣定不负陛下所托。这海,不光要守住,更要让它成为通途——让丝绸能运出去,让香料能运进来,让移民能平安落脚,让学子能跨海求学。”
正说着,了望哨在桅杆上高喊:“发现荷兰舰队,三艘,正在港外待命!”
郑伟走到船舷边,举起望远镜。只见三艘荷兰商船停在警戒线外,桅杆上挂着白色的旗帜——这是请求通融的意思。去年他们还敢在马六甲海域耀武扬威,如今见了“静海侯”的舰队,连靠近港内都得先请示。
“传我令,”郑伟放下望远镜,“准他们进港补给,但必须按规矩缴纳关税。告诉他们的船长,往后在南洋海域,得守咱的章程——不许强买强卖,不许劫掠商船,否则,‘镇海虎’炮可不认人。”
将官领命而去。王公公看着荷兰商船小心翼翼地驶入港口,忍不住赞叹:“这才是大国气象!不是靠刀枪吓人,是靠规矩服人。”
午后的检阅持续到黄昏。舰队表演了编队航行,十艘蒸汽船在海面上划出整齐的航迹,像一把把银刀剖开碧波;又演示了火炮齐射,靶船在连环轰炸中碎成木屑,引得岸上掌声雷动。南洋使者们看得心服口服,纷纷表示要与云朝签订永久通商盟约,连最倨傲的波斯使者都松了口,说愿意按商会的定价收购丝绸。
夕阳西下时,王公公要返程了。郑伟送他到码头,看着官船缓缓驶离。王公公站在船头挥手:“郑大人,陛下等着您的好消息呢!”
郑伟拱手目送,直到官船变成个黑点。海风掀起他的披风,金印在夕阳下闪着光。他知道,这“静海侯”的头衔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往后,不仅要让舰队巡弋海疆,更要让商路连成网,让据点串成珠,让这片辽阔的海域,真正成为滋养万民的“聚宝盆”。
暮色渐浓,军港的灯一盏盏亮起,像撒在海上的星。郑伟登上了望塔,望着远处的舰队,望着往来的商船,望着更远处的海岸线。海浪拍打着船舷,发出沉稳的声响,像在为这片海域的新秩序,打着永恒的节拍。
他知道,从今天起,“静海侯”的名字将和这片海连在一起。而这片海,也将因为这个名字,少些风浪,多些安宁;少些掠夺,多些往来;少些隔阂,多些交融。
夜风吹过,带着海水的咸涩,也带着远方商站传来的香料气息。郑伟笑了,握紧了掌心的金印。这海,他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