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我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深潭，只激起一圈沉重的涟漪，然后便是吞噬一切的寂静。
风穿过农舍的破洞，发出呜呜的哀鸣。阿哲张着嘴，像是被冻住的鱼，眼睛在我和凌霜之间来回逡巡。凌霜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煎熬着我的神经。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刚刚才让他们触摸到一点温暖的影子，就亲手将其打碎。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凌霜抬起头，那双总是清冽如寒冰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火焰，是愤怒，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
「陆燃，」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需要时就是并肩作战的刀，不需要了就找个安全角落存放起来的累赘？」她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踏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你觉得，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们还能回到你所谓的‘平静生活’里去种土豆，修收音机？」
她在我面前站定，距离近得我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和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看着我的眼睛，」她命令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以为，我们手上沾的血，心里埋的刺，是那种平庸的幸福能洗掉的吗？」
我被迫迎上她的视线，那里面没有我预想中的犹豫或挣扎，只有一片被烈火灼烧过的、寸草不生的荒原，以及荒原尽头绝不回头的决绝。
「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她一字一顿地说，像是在宣告一个事实，「从我被‘守夜人’驱逐的那一刻起，我的路就只有一条——走到黑。」
我的心猛地一缩。
「凌霜姐说得对！」阿哲像是突然被解除了定身咒，猛地跳了起来，脸上那点茫然被一种豁出去的激动取代，「什么狗屁平静生活！没有你们，我一个人对着土豆说话吗？还是抱着个破收音机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杂音？」
他冲到我们面前，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圈有点发红，却梗着脖子：「燃哥，你别想甩开我们！‘方舟’我们都闯了，还怕他娘的一个备份服务器？」
「阿哲，」我试图让他冷静，「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几乎是吼着打断我，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觉得我累赘？觉得我技术不够好？我告诉你陆燃，没有我，你连‘鸽子’的消息都收不到！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提高了音量，心脏被他话语里的委屈和执拗揪得生疼。
「那你是什么意思！」阿哲红着眼睛瞪我，「一起生一起死，这话当初是谁说的？现在你想反悔？门都没有！」
我看着他那张还带着少年意气的脸，此刻因为激动而涨红，看着凌霜那双洞悉一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眼睛。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垮了我好不容易筑起的理智堤坝。
去他妈的理智！却他妈的正确选择！
我猛地伸出手，一把将阿哲拽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则用力抓住了凌霜冰凉的手腕。
他们的身体都是一僵。
「对不起……」我的声音堵在喉咙里，沙哑得不成样子，「是我混蛋。」
阿哲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发抖，然后反手用力抱住了我，把脸埋在我肩膀上，闷闷地骂了一句：「……你他妈就是个大混蛋！」
凌霜没有挣脱我的手，她的手腕在我掌心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一只暂时停留的冰蝶。她别开脸，看向门外那片废墟，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耳根却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废话真多。」她低声说，语气却不再冰冷。
那一刻，所有的不安、彷徨和沉重的抉择，都在这个无声的拥抱和紧握中烟消云散。我们三个，早就是被命运用最残酷的丝线死死捆绑在一起的傀儡，拆不开，剪不断。
要么一起走向毁灭，要么一起杀出生天。
我松开他们，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那股滞涩感终于被一股灼热的力量冲开。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
凌霜转过头，看向我，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阿哲抹了把眼睛，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还差不多！」
「但是，」凌霜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我们不能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鸽子’的消息来源必须确认，备份服务器的位置需要更精确的坐标。」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我：「还有，陆燃，你身体里的那个‘钥匙’，到底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功能’？」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完美适配体」，「飞升钥匙」，父亲影像透露的信息依旧模糊不清。这身份是诅咒，也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我不知道，」我老实承认，感受着体内那沉睡的力量，「但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再‘打开’它看看。」
就在这时——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一个略带沙哑、透着几分慵懒戏谑的女声，毫无预兆地从农舍破损的门口传来。
我们三人瞬间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骤然分开，摆出防御姿态。凌霜的短刃已然在手，阿哲则迅速抓起了地上的一根粗树枝。
门口逆光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身材高挑，双手悠闲地插在衣兜里。脸上戴着一个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涂着暗红色唇膏的、似笑非笑的唇。
「你是谁？」凌霜的声音冷得像冰。
女人缓缓取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邃得仿佛能吸走光线的眼眸，她的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我脸上。
「你可以叫我‘夜凰’，」她红唇微启，语调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危险，「或者说，‘渡鸦’的……合伙人。」
「渡鸦？」阿哲失声叫道，「那个情报商人？他不是已经……」
「死了？」夜凰轻轻挑眉，替他说完了后半句，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是啊，死得透透的。所以，他留下的烂摊子，还有他未来得及支付的‘报酬’，现在由我接手。」
她向前走了几步，高跟鞋踩在碎瓦砾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我亲爱的陆燃先生，」她在我面前站定，身上传来一阵冷冽的、若有若无的焚香气息，「关于‘伊甸’的备份服务器，以及你父亲陆明远博士未曾公开的‘核心协议’……我想，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毕竟，没有我的‘钥匙’，你们连服务器的大门都摸不到。而我知道的，远比那只死掉的‘鸽子’……多得多。」
我瞳孔骤缩。
父亲的核心协议？新的钥匙？
刚刚才下定决心，新的迷雾和更深的水潭，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我们包围。
（本章完）
宝子们：
神秘莫测的夜凰突然出现，带来了新的情报和更大的谜团。面对这个自称是「渡鸦」合伙人的危险女人，陆燃小队该如何应对？
A. 谨慎合作，获取关于备份服务器和「核心协议」的关键情报。风险与机遇并存。
b. 保持距离，怀疑这是另一个陷阱。依靠自己的力量继续调查，避免被利用。
c. 试图制服她，逼问出所有她知道的信息。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成功率未知。
你们的判断，将决定陆燃他们下一步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