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村的风，忽然裹着铜锈味沉了下来。
林溪蹲在逆仙阵的阵眼旁，指尖悬在一块冰原地脉冰晶上方。冰晶里裹着一丝暗金色的蚀仙雾原液，在她引动的地脉灵气里，正慢慢凝成细小的冰珠。旁边的青雾村村长捧着一束晒干的苦艾，叶子上还沾着晨霜，声音里带着忐忑：“林姑娘，这苦艾真能把雾拦在外面？俺们村的娃，上次就是闻了雾味，三天没起来炕。”
林溪没抬头，指尖轻轻一点冰晶。冰珠“啪”地裂开，淡绿的地脉灵气裹着苦艾的清香，顺着阵纹漫出去，在阵外织成一层半透明的绿网。“您闻这气，”她示意村长凑近，“苦艾的涩味能缠住噬灵砂，再加上地脉寒气冻住雾，就算雾冲过来，也会变成水珠子。”
话音刚落，村东的了望塔突然传来喊声：“雾！好多雾！往这边来了！”
众人抬头，只见北边的天空被暗金色染透，雾里还裹着车轮碾地的“轰隆”声——是仙盟的“蚀仙战车”。那些战车用黑铁铸成，车轮上刻着噬灵纹，每滚过一处，地面就会留下暗金色的痕迹，像给大地划开一道道伤口。
“是先遣队！”沈青的青风刀已经出鞘，刀身的青光在雾色里格外亮，“他们想用战车撞开阵门，把雾灌进来！”
林烬站在阵前的高台上，联盟令在掌心亮得发烫。他望着冲来的战车，声音穿透风里的铜锈味：“青雾村，把苦艾捆成束，顺着绿网摆！石漠村，用焦土填战车的轮印，别让他们靠近阵脚！冰原村，把冰晶嵌进阵眼，给绿网补寒气！”
命令刚落，青雾村的汉子们已经扛着苦艾跑向阵外。他们把苦艾束绑在木杆上，插进绿网的缝隙里，淡绿的网瞬间染上一层深绿，苦艾的清香随着风飘得更远，像一道活的屏障。石漠村的汉子则扛着焦土袋，跟在战车后面跑，车轮刚碾出印子，焦土就填了进去，暗金色的痕迹碰到焦土，立刻“滋滋”冒起青烟。
最前面的一辆蚀仙战车突然加速，车辕上的黑铁矛直刺绿网。“砰”的一声，矛尖撞在绿网上，暗金色的雾顺着矛尖渗进来，却被苦艾的清香缠住，慢慢凝成水珠滴在地上。车驾上的黑袍修士怒喝一声，又要催车，却见一道红光从侧面劈来——是沈青的青风刀，刀身裹着淡红的气血火，直接砍断了战车的辕木。
“凡骨也敢拦仙盟的路！”黑袍修士从战车上跳下来，掌心凝出暗金色的雾团，就要往沈青身上拍。可没等雾团靠近，一道淡绿灵气突然缠住他的手腕，是青雾村的村长，手里握着一束苦艾，往雾团上一按：“俺们凡骨，最会治你们这些脏东西！”
苦艾碰到雾团，瞬间冒出青烟。黑袍修士惨叫一声，手腕上的皮肤竟开始发黑——那是噬灵砂反噬，被苦艾逼回了他自己体内。沈青趁机挥刀，刀光闪过，修士的灵气被劈散，踉跄着倒在焦土里，很快被石漠村的汉子们捆了起来。
阵外的战车还在冲，可绿网的光芒越来越亮。林溪站在阵眼旁，额角渗着汗，手里的罗盘转得飞快。她能感觉到，阵外的苦艾正在慢慢耗尽，绿网的颜色已经淡了些。“哥！苦艾不够了！”她朝着高台大喊，声音里带着急意。
林烬刚要开口，就见大槐树下的陈老根拄着拐杖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十几个新村民，每人怀里都抱着一捆苦艾——有的叶子还没晒干，带着新鲜的水汽。“林小哥，俺们把村里晒的、没晒的，全抱来了！”陈老根的伤还没好，跑起来一瘸一拐，却把苦艾往阵前递得飞快，“王嫂子，你上次刻的石头呢？快拿出来，给绿网补点气！”
那个之前刻歪石头的年轻媳妇，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块薪火纹石头。石头上的纹路虽然歪歪扭扭，却在她握紧的瞬间，亮了起来。她跑到阵边，把石头按在绿网上，淡红的气血火顺着网纹漫出去，和苦艾的绿气缠在一起，绿网瞬间又变得厚实起来。
“俺们也来！”其他新村民也跟着掏出石头，有的石头刻得浅，有的甚至只划了几道痕，可当他们的手一起按在绿网上时，所有的淡红光都缠在了一起，像一片烧起来的朝霞。之前被雾吓怕的那个媳妇，此刻眼睛亮得很，手里的石头按得紧紧的：“俺们村的气血，也能帮上忙！”
阵外的蚀仙战车还在撞，可绿网却越来越牢。暗金色的雾撞在网上，要么被苦艾缠住，要么被寒气冻成珠，连一丝都渗不进来。最后一辆战车的车夫见势不对，想掉头跑，却被石漠村的汉子们用焦土袋拦住了去路。沈青纵身跃起，青风刀劈在战车的轮轴上，黑铁车轮“咔嚓”裂开，战车翻倒在地，暗金色的原液洒在焦土里，瞬间被烧得干干净净。
风里的铜锈味渐渐散了，只剩下苦艾的清香和薪火纹的暖意。陈老根坐在阵边的石头上，揉着发疼的腿，看着身边的新村民们互相递水，嘴角笑开了纹：“咋样？俺说过，凡骨凑一起，啥都能扛过去。”
年轻媳妇点点头，手里还攥着那块歪纹石头。石头上的光还没散，和远处焚天炉的淡红火光连在一起，像一条看不见的线。“陈伯，下次刻石头，俺肯定刻得比这次好。”她的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发颤，多了点硬气。
林烬走到阵眼旁，看着林溪调整阵法。绿网里的苦艾和冰晶还在发光，阵纹上的薪火纹，比之前亮了一倍——那是二十三个村落的气血，真正拧成了一股。他抬头望向北边，那里的天空虽然还带着淡淡的暗金，可再也没有战车冲过来的影子。
“哥，”林溪擦了擦额角的汗，递过来一块凝着苦艾灵气的冰晶，“这是用刚才的雾做的，能提前预警。要是仙盟再放雾，冰晶会变颜色。”
林烬接过冰晶，指尖传来冰凉的暖意。他看向沈青，沈青正站在翻倒的战车旁，用青风刀刮着车身上的噬灵纹，眉头皱着：“这战车的铁，是用蚀仙渊的黑铁炼的，比之前的修士灵气还硬。仙盟主盟这次，是真要跟我们死磕。”
林烬没说话，握紧了手里的冰晶。冰晶里的淡绿灵气，正和联盟令的光芒慢慢融合。他能感觉到，断骨村的每一缕风，每一块石头，每一个村民的心跳，都在和他共鸣——那是凡骨的力量，不张扬，却比任何修仙者的灵气都要扎实。
远处的山路上，隐约又传来了动静。不是战车的碾地声，而是更沉、更密的脚步声。林溪手里的罗盘，突然转得快了起来，指针指着北边，发出细碎的“嗡鸣”。
“他们来了。”林烬的声音很稳，没有一丝慌。他举起联盟令，纯金的光芒顺着阵纹漫出去，裹住了整个断骨村。“凡骨联盟，列阵！”
青雾村的苦艾束再次亮起，石漠村的焦土在阵前堆成了矮墙，冰原村的冰晶嵌满了阵眼，新村民们握着刻好的薪火纹石头，站在了陈老根的身边。沈青的青风刀斜指地面，青光里裹着淡红的气血火。林溪站在焚天炉旁，掌心的地脉灵气，已经和二十三个村落的地脉连在了一起。
北边的天空，暗金色的雾又开始聚了。这一次，雾里裹着的，是数不清的黑袍修士，还有一辆比之前大十倍的蚀仙战车——车辕上，刻着仙盟主盟的标志，一只衔着黑焰的鹰。
可断骨村的阵前，没有一个人退。苦艾的清香里，混着薪火纹的暖意，地脉的淡绿灵气，像一道活的墙，挡在了凡骨的身前。
林烬望着越来越近的雾，握紧了焚天剑。剑身上的纯金火焰，映着身后所有凡骨的脸。他想起焚天老祖留下的话，想起黑风谷的厮杀，想起大槐树下刻石头的声响——凡骨的路，从来不是靠躲出来的，是靠一起扛，一起烧，一起把挡路的东西，全焚成灰。
“凡骨可焚天。”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顺着风，传到了每个凡骨的耳朵里。
阵外的蚀仙雾，突然被一股更沉的风卷了过来。可断骨村的绿网，却在这一刻，亮得像一片烧起来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