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塔前的平台上,死寂笼罩着血腥的战场。乌云散去,异象消退,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重的血腥气。冯宪带着残余的黑衣杀手已仓皇遁入下山的小道,消失不见。隆卡寨主正指挥着伤亡惨重的苗兵们互相包扎,收敛同伴的尸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与沉重。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塔门石阶下那揪心的一幕。
阿丑(萧镜璃)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将慕容渊的头紧紧抱在怀中。他的脸色灰败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被冯宪掌力击中的地方衣衫尽碎,留下一个乌黑的掌印,触目惊心。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阿丑的衣襟。阿丑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在他冰冷的脸颊上,她用手徒劳地试图擦拭那些不断涌出的鲜血,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慕容渊……你醒醒……看看我……求求你……不要睡……”
她的世界仿佛随着他生机的流逝而崩塌。焚香塔的秘密,血诏的真相,此刻都变得毫无意义。她只要他活着。
阿莱(苗女采药人)红着眼眶,跪在一旁,颤抖着手将最后一点金线兰的药汁滴入慕容渊口中,又检查他胸口的伤势,脸色越来越白。“掌力阴毒,震伤心脉……加上旧伤复发,失血过多……”她的话语带着绝望的哭腔,不敢再说下去。
另一边,两名苗兵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灰衣人(莫问弟子)抬到平坦处。他伤势极重,左臂骨折,身上多处深可见骨的刀伤,气息比慕容渊好不了多少。石锋依旧昏迷,但大腿箭伤经过阿莱的紧急处理,血暂时止住了,性命或许无虞,但能否恢复如初仍是未知数。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沼泽,吞噬着每一个人。隆卡寨主走了过来,看着慕容渊的惨状,复杂地叹了口气。他虽因母亲祭司婆婆的命令和寨子利益而对慕容渊一行人有所保留,但方才慕容渊悍不畏死的现身和那引动天地异象的血誓,以及冯宪等人的狠毒,都让他心中震动。此刻,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感涌上心头。
“先抬回寨里吧,让我母亲看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隆卡沉声道,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雾隐寨的医术,尤其是祭司婆婆的蛊医之术,或许能吊住性命。
几个苗兵找来简陋的担架,小心地将慕容渊和灰衣人抬起。阿丑死死抓着慕容渊的手,不肯松开,一路跟着担架,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他苍白的面容。
返回雾隐寨的路程,沉重而漫长。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他们此刻的心情。寨民们看到伤亡惨重的队伍和担架上生死不明的外人,纷纷围拢上来,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恐惧和同情。
祭司婆婆早已得到消息,等在寨子中央的神堂外。她看到慕容渊和灰衣人的状况,尤其是慕容渊心口那致命的乌黑掌印,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凝重如铁。她二话不说,立刻指挥人手将两人抬入神堂内的静室,并严禁任何人打扰。
神堂内,火塘的光芒跳跃不定,映照着祭司婆婆肃穆的面容。她先仔细检查了灰衣人的伤势,用银针封住他几处大穴,又敷上特制的黑色药膏,暂时稳住了他不断恶化的伤势。“莫问的弟子,意志坚韧,或许能熬过这一关。”她低语道,但语气并不乐观。
然后,她走到慕容渊的榻前。阿丑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眼睛红肿,如同惊弓之鸟。祭司婆婆示意她让开一些,枯瘦的手指搭上慕容渊的腕脉,闭目凝神。片刻后,她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痛惜和无奈。
“心脉受损太重,阴毒掌力已侵入五脏六腑……若非他体质异于常人,意志力极其强大,又有……那血诏残留的龙气护住一丝心脉,此刻早已气绝。”祭司婆婆的声音沙哑而沉重,“老婆子……也只能用金蚕蛊暂时封住他的生机,延缓毒素蔓延,但……能否醒来,何时醒来,乃至醒来后能否恢复……只能看天意,和他自己的造化了。”
金蚕蛊?延缓生机?阿丑的心如同坠入冰窟,这意味着慕容渊很可能……永远沉睡下去,或者即便醒来,也成了一个废人?
“婆婆!求求您!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阿丑跪倒在地,抓住祭司婆婆的裙角,泣不成声,“只要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行!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也可以!”
祭司婆婆看着阿丑绝望而执拗的眼神,深深叹了口气,将她扶起:“丫头,生死有命,强求不得。或许……焚香塔的机缘,并未彻底断绝。他体内残留的那一丝赤炎石本源,是唯一的变数。但如何激发,老婆子也无能为力,或许……只有守塔人知晓。”
守塔人?焚香塔已封闭,守塔人不知所踪。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祭司婆婆不再多言,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盒,盒中是一只通体金黄、仿佛沉睡的小虫。她以特殊手法,将金蚕蛊引入慕容渊心口穴位。只见慕容渊身体微微一颤,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但呼吸依旧微弱,如同沉睡。
“能否熬过这一劫,就看接下来七天。七天内若不能自行激发体内生机,驱散阴毒,金蚕蛊也无力回天。”祭司婆婆疲惫地摆摆手,“你好生看护着他吧,或许……你的声音,能唤回他的意识。”
阿丑重重点头,擦干眼泪,重新坐回榻边,紧紧握住慕容渊冰凉的手,开始在他耳边低声诉说,诉说着静思苑的初见,诉说着逃亡路上的相依,诉说着焚香塔前的誓言……她不知道他能否听见,但她绝不会放弃。
夜色渐深,神堂内只剩下火塘噼啪的燃烧声和阿丑低低的、带着哭腔的诉说声。慕容渊静静地躺着,如同一个没有生气的玉雕,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而在神堂之外,雾隐寨的夜晚并不平静。冯宪等人的袭击和焚香塔的异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南疆的平衡。隆卡寨主连夜召集寨中长老议事,气氛凝重。祭司婆婆则独自站在神堂顶端,望着焚香塔方向沉寂的夜空,手中摩挲着那枚与苏嬷嬷(苏芷兰)一模一样的骨簪复制品,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慕容渊的生死,牵动着整个天下的棋局。
这一夜,注定漫长。希望如同灰烬中的火星,微弱,却尚未完全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