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第一次见到那个骨瓷瓶，是在城郊旧货市场最深处的摊位上。
摊主是个穿灰布衫的老太太，脸皱得像泡发的木耳，见她盯着架子上的瓶子看，枯瘦的手指在瓶口轻轻摩挲：“姑娘，这瓶里养着‘小贵人’，能帮你如愿，就是得好好伺候。”
瓶子巴掌大，白得发透，瓶身上描着细如发丝的红纹，凑近些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点说不清的腥气。林薇那时正被公司的张曼逼得走投无路——同一个项目组，张曼抢了她的策划案，还在领导面前倒打一耙，让她背了失职的黑锅。月底就要考评，没了这个项目，她不仅拿不到奖金，还要被调去偏远的分公司。
“怎么伺候？”林薇的声音发颤，指尖已经碰到了冰凉的瓶身。
老太太从布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红布包，里面是些米粒大小的黑色颗粒，还有一根细如棉线的红绳：“每天清晨喂三粒‘米’，用温水冲开；晚上把红绳系在手腕上，让‘小贵人’认你的气息。记住，千万别让瓶子见血，也别问‘小贵人’的来历。”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翳，“要是伺候不好，‘小贵人’可是会生气的。”
林薇花了半个月工资买下瓶子，揣在包里带回出租屋。她把瓶子放在卧室靠窗的小桌上，按照老太太的嘱咐，每天清晨用温水冲开黑颗粒，倒进瓶口——奇怪的是，那些颗粒一碰到水就化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晚上她系上红绳，总能感觉到手腕上有股淡淡的凉意，像有只小手在轻轻攥着。
第三天早上，林薇刚到公司，就听说张曼出事了。
张曼在上班路上被一辆电动车撞了，虽然没伤到骨头，但脚踝肿得像馒头，得在家休养半个月。考评的事自然落到了林薇头上，领导还特意安慰她，说之前是误会，让她好好负责项目。
林薇心里又惊又喜，回到家盯着骨瓷瓶看了半天。瓶身上的红纹似乎比之前更亮了些，檀香里的腥气也淡了点。她更勤快地伺候“小贵人”，每天换着花样准备温水，还在桌子上摆了个小小的水果盘，虽然老太太没说要放水果，但她总觉得“小贵人”会喜欢。
可没过多久，怪事就开始发生。
先是林薇晚上总做噩梦，梦里有个模糊的小孩影子，蹲在床边哭，声音细得像蚊子叫，问她“妈妈，为什么不给我糖吃”。她每次惊醒，都能看到骨瓷瓶的瓶口对着自己，瓶身上的红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接着是家里的东西总莫名失踪。她放在梳妆台上的发圈、抽屉里的袜子，还有厨房的勺子，不知不觉就没了踪影。有天晚上她起夜，路过客厅时，隐约看到茶几下面有个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她打开灯，却什么都没有，只有茶几上的水果盘空了——她晚上刚放的苹果，只剩下个光秃秃的果核。
林薇有点害怕，想把瓶子还给老太太，可等她再去旧货市场，那个摊位早就没了踪影。周围的摊主说，从没见过穿灰布衫的老太太，只有个捡垃圾的老头偶尔会在这儿摆摊。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伺候“小贵人”。好在“小贵人”确实帮了她不少忙：项目顺利完成，她拿了高额奖金；之前总找她麻烦的同事，突然被调去了别的部门；就连她租的这间老房子，房东也主动降了房租，说“看你小姑娘不容易”。
可诡异的事越来越多。
她发现自己的头发掉得越来越多，每次梳头，梳子上都缠着一大把；脸色也越来越差，眼下的乌青像涂了墨，同事问她是不是没睡好，她只能强笑着点头。更可怕的是，她开始在镜子里看到不该有的东西——有时候是镜角闪过一个小小的黑影，有时候是镜子里的自己身后，站着个穿红衣服的小孩，脸被头发遮住，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有天晚上，林薇系着红绳睡觉，半夜突然被一阵冰凉的触感惊醒。她睁开眼，看到一只小小的手正抓着她的手腕，那只手白得像纸，指甲缝里还沾着点红色的东西，像是血。她吓得尖叫起来，猛地甩开那只手，打开灯——床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手腕上的红绳断了，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
骨瓷瓶就放在床头柜上，瓶口对着她，瓶身上的红纹像是活了一样，在灯光下慢慢流动。林薇盯着瓶子，突然想起老太太说的话：“千万别让瓶子见血。”
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前几天做饭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血滴在了桌子上——而那张桌子，就在骨瓷瓶旁边。
那天晚上，林薇不敢再睡，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盯着卧室的门。她听到卧室里传来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翻东西，还有小孩的笑声，细得像针，扎得她耳朵疼。
天亮后，林薇鼓起勇气走进卧室，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衣服被扔得满地都是，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被摔得粉碎，镜子上用红色的东西画着歪歪扭扭的图案，像是小孩的涂鸦。而那个骨瓷瓶，就放在镜子前面，瓶口敞开着，里面空空的，瓶身上的红纹变得格外鲜艳，像是用鲜血染成的。
她突然想起那些失踪的东西——发圈、袜子、勺子，还有苹果核。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她猛地意识到，那些东西，可能都是被“小贵人”拿走的。
林薇不敢再待在家里，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冲出了出租屋，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她以为离开家就会没事，可当天晚上，她在酒店的镜子里，又看到了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孩。
小孩就站在她身后，离她特别近，她甚至能闻到小孩身上淡淡的腥气，和骨瓷瓶里的味道一模一样。小孩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眼睛是两个黑漆漆的洞，没有眼白，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
“妈妈，你为什么不回家？”小孩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冰凉的气息吹在她的脖子上，“我饿了，我要吃糖。”
林薇吓得瘫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冲出浴室，抓起手机就想报警，可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行红色的字：“妈妈，你不乖，我要惩罚你。”
紧接着，她的肚子疼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疼得她蜷缩在地上，冷汗直流。她看到自己的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红色的印记，和骨瓷瓶上的红纹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颤抖着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卖她瓶子的老太太。
“姑娘，我早说过，伺候不好‘小贵人’，他会生气的。”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小贵人’本来是个夭折的孩子，我用特殊的法子把他的魂封在瓶子里，给他找个‘妈妈’伺候。可你让他见了血，他的怨气就散不开了，现在他认定你是他的‘妈妈’，你走哪儿，他就跟哪儿。”
“我该怎么办？”林薇哭着问，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
“除非你找到下一个‘妈妈’，把瓶子传给她，让她继续伺候‘小贵人’。”老太太的声音顿了顿，“不然，‘小贵人’会一点点把你的阳气吸光，让你变成他的‘伴儿’，永远陪着他。”
电话挂断了，林薇瘫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想起自己这几个月的遭遇，想起镜子里那个恐怖的小孩，想起手腕上的红印记，突然觉得无比绝望。
她不敢把瓶子传给别人，可她也不想死。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李萌萌发来的，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帮忙带早餐。
李萌萌刚毕业，性格单纯，总是笑眯眯的，之前林薇帮过她几次，她就总跟在林薇身后，一口一个“林姐”地叫着。林薇看着手机屏幕上李萌萌的头像，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咬了咬牙，回复李萌萌：“萌萌，我家里有点事，能不能来我之前租的房子帮我拿点东西？我现在不方便过去。”
李萌萌很快回复：“没问题林姐，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林薇把出租屋的地址发给李萌萌，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个骨瓷瓶——她昨天从家里逃出来时，鬼使神差地把瓶子带在了身上。她看着瓶子，心里又愧疚又害怕，可一想到那个小孩的脸，她就狠下心来。
她给李萌萌发微信：“萌萌，你到了之后，在卧室的桌子上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你把它拿过来，我有用。记住，千万别让瓶子见血，也别问它的来历。”
过了半个小时，李萌萌发来微信：“林姐，我拿到瓶子了，这瓶子好漂亮啊，就是闻起来有点怪怪的。”
林薇回复：“你把瓶子带来公司吧，我在茶水间等你。”
她来到茶水间，心里像打鼓一样。没过多久，李萌萌就来了，手里拿着那个骨瓷瓶，脸上带着单纯的笑容：“林姐，瓶子给你。”
林薇接过瓶子，手指碰到瓶口的瞬间，一股冰凉的气息传来，她看到李萌萌的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细细的红绳，和她之前戴的那根一模一样。
她心里一松，可紧接着，就看到李萌萌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眼睛里慢慢蒙上了一层黑气。李萌萌看着林薇，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声音变得又细又尖：“妈妈，你找到新妈妈了吗？那我以后就跟她走了。”
林薇吓得后退一步，手里的瓶子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碎片四溅，里面滚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是个用红布包着的娃娃，娃娃的脸是用蜡做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身上还缠着几根细细的头发——林薇一眼就认出，那是她之前掉的头发。
李萌萌的身体开始抽搐，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尖叫着：“别抓我！别咬我！妈妈，救我！”
林薇看着李萌萌痛苦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愧疚。她想上前帮忙，可刚走一步，就看到李萌萌抬起头，眼睛变成了两个黑漆漆的洞，没有眼白，嘴角还沾着点红色的东西，像是血。
“你不乖，”李萌萌的声音变得又细又尖，“你把我扔掉了，我要让你跟我一起走。”
林薇吓得转身就跑，可刚跑出茶水间，就撞到了一个人。她抬头一看，是张曼。
张曼的脚踝还没好，拄着拐杖，脸色苍白，眼神却很奇怪，直勾勾地盯着林薇：“林薇，我知道是你搞的鬼，那个瓶子，是你从旧货市场买的吧？”
林薇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老太太，也找过我。”张曼的声音发颤，“我之前跟你抢项目，是因为我弟弟得了重病，需要钱做手术。老太太说那个瓶子能帮我，可我没敢要，我听说，之前有个女人买了那个瓶子，最后死在了家里，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林薇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在出租屋里看到的那些诡异的景象，想起镜子里的小孩，想起老太太说的话。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陷阱。
就在这时，茶水间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是李萌萌的声音。林薇和张曼冲进茶水间，看到李萌萌躺在地上，身体已经变得冰冷，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睛里是两个黑漆漆的洞，和那个娃娃的眼睛一模一样。
而在李萌萌的身边，散落着骨瓷瓶的碎片，碎片上的红纹像是活了一样，慢慢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黑影，黑影慢慢飘起来，朝着林薇和张曼飘过来。
“妈妈，我还饿，”黑影的声音又细又尖，“你们谁来做我的新妈妈？”
林薇和张曼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可她们刚跑出公司，就看到街上的人都停下了脚步，脸色苍白，眼睛里慢慢蒙上了一层黑气，嘴角咧开诡异的笑容，朝着她们围过来。
林薇看着那些人，突然明白，那个“小贵人”的怨气，已经开始扩散了。而她，就是第一个帮他扩散怨气的人。
她想起那个骨瓷瓶，想起那个老太太，想起李萌萌冰冷的身体，心里充满了绝望。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她低头一看，一根细细的红绳缠在了她的手腕上，红绳的另一端，连着那个小小的黑影。
黑影慢慢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妈妈，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林薇的眼前慢慢变黑，最后看到的，是自己脸上诡异的笑容，和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后来，有人在城郊的旧货市场里，发现了一个穿灰布衫的老太太，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新的骨瓷瓶，瓶身上描着细如发丝的红纹，对着路过的人笑着说：“姑娘，这瓶里养着‘小贵人’，能帮你如愿，就是得好好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