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投票开启后的二十四小时，对于大多数练习生而言，是煎熬的、漫长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后台休息区的屏幕上，实时滚动的票数排名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王撕聪所在的A组1队，凭借无懈可击的舞台表现和强大的粉丝基础，票数一路领先，小组内排名也稳居前列。王撕聪个人票数更是如同坐火箭般飙升，牢牢占据着总榜前三的位置，数据图表漂亮得如同教科书。
然而，王撕聪脸上却看不到太多喜悦。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那个与他风格截然不同，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紧咬不放的名字——江城。
江城的票数增长曲线极其诡异，不像他的那样稳定上扬，而是如同癫痫发作般，时不时就来一个陡峭的、近乎垂直的拉升，好几次甚至短暂地超过了他，引得后台阵阵低呼。虽然很快又会被王撕聪的粉丝用更庞大的票数压回去，但这种“被挑衅”的感觉，让王撕聪极其不适。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网络上那些言论。
“看看王撕聪，再看看江城，我选择快乐！”
“努力很重要，但像王撕聪那样也太累了吧？生活不止有舞台。”
“江城让我知道，原来躺平也能这么有魅力……”
“投江城一票，为反内卷事业添砖加瓦！”
这些声音，像细小的蚊蚋，不断钻进他的耳朵，挑战着他二十年来坚信不疑的信条。
努力，难道错了吗？
他想起自己无数个凌晨四点的独自训练，想起汗水浸透又风干的训练服，想起肌肉酸痛到无法弯曲的手臂，想起那些咬牙坚持、突破极限的瞬间……这一切，难道比不上江城在台上那几分钟的“无所事事”和“梦游”？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价值观被动摇的恐慌，开始在他心底滋生。
终于，第一次公演排名的公布时刻到了。
所有练习生重新集结在演播厅，气氛比表演时更加凝重。灯光聚焦在主持人身上，他手里拿着决定很多人命运的结果卡。
从排名靠后的小组开始公布，每念出一个名字，就伴随着解脱的叹息或是绝望的泪水。有人黯然离场，有人侥幸留下。
终于，轮到了前列的小组和排名。
“现在公布，第一次公演，网络投票结合现场投票，d组小组排名第一的是——”主持人刻意拉长了声音，制造着悬念。
d组的其他几个小队成员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按照常理，应该是某个整体实力较强的队伍。
然而，主持人念出的名字，却让整个演播厅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F班小队！江城、周宇、郑坤、钱小乐！”
轰！
仿佛一颗炸弹在人群中引爆！
所有人都懵了！
d组小组第一？！是那个穿着拖鞋上台、表演“划水”、被吴签签痛批为F级、只有四个F班成员组成的队伍？！！
周宇、郑坤、钱小乐三人直接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紧接着，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们，三人激动得抱在一起，又跳又叫，眼泪都飙了出来！
他们做到了！他们真的靠着城哥的“摆烂大法”，拿到了小组第一？！这简直像做梦一样！
其他小组的练习生们，表情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苦涩，也有一种“这世界我越来越看不懂了”的茫然。
王撕聪瞳孔骤缩，死死攥紧了拳头。他们A组1队表演完美，导师评价极高，竟然……在小组排名上输给了江城？！！
这怎么可能？！观众的眼睛都瞎了吗？！
然而，更让他，也让所有人窒息的还在后面。
主持人开始公布个人票数总排名。
从第十名开始往前念。
每一个名字念出，都引发一阵骚动。
第九名……
第八名……
第七名……
……
王撕聪的名字在第五位被念到。这是一个很高的名次，证明了他的实力和人气。若在平时，他一定会感到满足和振奋。但此刻，他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股不断下沉的冰冷。因为他知道，前面还有四个人。
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都不是他预想中的那几个A班强者。
最后，只剩下第一名了。
聚光灯在剩下的几名练习生头顶扫过，最终，定格在了那个穿着依旧没换下来的居家t恤，脸上带着点没睡醒的困惑（？）身影上。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整个演播厅，也通过网络，传到了无数屏幕前：
“《闪光吧！少年！》第一次公演，网络投票与现场投票综合，个人票数排名第一位的是——”
“——江城！”
静。
死一样的寂静。
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和……格格不入的身影。
个人票数……总排名……第一？！
那个在台上坐了半场，唱歌有气无力，跳舞如同梦游，被顶级流量导师痛批为“F级垃圾表演”的江城？！
他拿到了……第一？！！
“啊啊啊啊——！！！”
周宇三人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欢呼，几乎要冲破演播厅的顶棚！他们冲过去，激动地抱住依旧没什么表情的江城，又哭又笑。
其他练习生们这才仿佛被惊醒，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议论和复杂的目光。
王撕聪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看着那个被队友簇拥着，却依旧一脸平淡，仿佛得了第一跟得了最后一名没什么区别的江城，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荒谬感和……崩溃感，席卷了他。
他付出了那么多！流了那么多汗！拼尽了全力！得到了导师的A级评价！
却输给了一个……从头到尾都在划水的人？！
那他的努力，算什么？！
他流的汗，算什么？！
他信奉的“努力就能成功”，又算什么？！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已经不看实力，只看谁更会哗众取宠了吗？！
王撕聪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江城那个轻飘飘的“第一名”，砸得粉碎！
吴签签在导师席上，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近乎狰狞的铁青。他猛地站起身，甚至不顾镜头，直接拂袖而去！这个结果，他无法接受！
李贺老师和林薇老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但也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江城的表演，争议越大，话题度越高，在这种依赖观众投票的赛制下，反而可能成为一种优势。
江城被周宇三人晃得有点晕，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抱着他胳膊不撒手的钱小乐：“行了，第一名而已，又不是发奖金。”
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欢快地响起：
“叮！宿主获得第一次公演个人票数第一名！成功以‘摆烂’姿态碾压传统努力范式！奖励现金：元！技能【舞台氛围掌控（慵懒限定版）】已完全掌握！特殊道具【争议性人气转换器（初级）】已发放！”
【争议性人气转换器（初级）】：被动效果。小幅提升宿主因争议性行为\/言论所获得的人气（包括票数、讨论度、粉丝增长等）转化效率。
江城摸了摸下巴。五万块还不错。这个新道具……看来以后可以更气人一点？
而此刻，王撕聪看着被鲜花和（懵逼的）掌声包围的江城，又看了看自己虽然名列前茅，却显得黯淡无光的第五名，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回荡：
为什么？
凭什么？
我的努力，到底输在了哪里？
内卷王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无法弥补的裂痕。
他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除了拼命努力之外，是否还存在其他的道路？
而那条路的尽头，是否真的……躺着就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