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的眼色,像一枚无声的子弹,精准地射向了那个端着香槟的服务生。
服务生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
下一秒,他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猛地朝前倾倒!
“啊——!”
他身旁的一位贵妇,正侧着身与人交谈,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力撞了个满怀!
贵妇尖叫一声,高跟鞋一崴,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背对她的姜糯,直直地倒了过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姜糯的后背,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上!
“唔!”
她闷哼一声,身体本能地向前扑去,想要稳住身形!
然而,她面前的,正是那幅没有任何防护,价值连城的画作——《信任》!
躲不开了!
姜糯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急剧收缩!
她的身体,重重地撞上了画架!
“哐当——!”
一声刺耳的,木头与地面碰撞的巨响!
紧接着,是画布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那幅承载着林婉婉“心血”与“荣耀”的压轴之作,就这么应声倒地。
画架摔得四分五裂。
昂贵的油画布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从上到下的划痕!
像是被人用利刃,狠狠地捅了一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展厅里悠扬的古典乐,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交谈声,欢笑声,全都消失了。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上百双眼睛,“刷”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同一个地方。
——那个撞倒了画作,正僵在原地的,姜糯。
每个人的眼神,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刮在她的身上。
有震惊,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有看好戏的玩味。
“天啊!她把《信任》给毁了!”
“这……这可是林小姐最珍视的作品!”
“她是谁啊?怎么这么不小心?这种场合是她能来的吗?”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姜糯彻底淹没。
姜糯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低头,看着地上那幅惨不忍睹的画,又看了看自己那只还保持着前倾姿势的手。
完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冰窟窿里,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哎呀!姜小姐,你没事吧?”
一个温柔又心痛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婉婉快步走了过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担忧。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那幅被毁掉的心血之作,反而先是抓住了姜糯的手,满眼关切。
“有没有伤到哪里?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这副姿态,做得滴水不漏。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姜糯是情同手足的好姐妹。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看向林婉婉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赞赏和敬佩。
“林小姐真是太大度了。”
“画都毁成这样了,还先关心人。”
“这才是真正的名媛风范啊!那个新上位的秦太太,真是……一言难尽。”
对比之下,笨手笨脚、惹是生非的姜糯,简直被衬托得像个跳梁小丑。
姜糯看着林婉婉那张写满了“圣母光辉”的脸,一股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了。
什么“表妹”,什么“画展邀请”,什么“亲切问候”……
全都是铺垫!
全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为她精心准备的,一个天罗地网!
这个女人,不是什么绿茶,她简直就是一杯浓缩的,陈年普洱!
又毒又苦!
“我……我不是故意的……”姜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是真的。
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怕的。
那可是画啊!据说很贵的画啊!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林婉婉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她转过身,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的画作,眼眶瞬间就红了。
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她脸上,是心痛,是惋惜,是难过,却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
这演技!
姜糯心里的小人,都忍不住要给她起立鼓掌了。
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啊,姐姐!
林婉婉看着那幅画,痛心地叹了口气。
她抬起头,环视全场,脸上带着一丝强撑起来的,故作轻松的微笑。
“没关系。”
她柔声说。
“大家不要紧张,只是一点小意外。”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姜糯身上。
那眼神,充满了宽容与大度,仿佛真的是一位善良的天使,在原谅一个无心的罪人。
“姜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安静的展厅。
“这幅画,也就八位数,秦屿会处理的。”
轰——!
“八位数”这三个字,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姜糯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八位数?!
个、十、百、千、万……
那他妈不是至少一千万?!
她拼死拼活地演戏,搞钱,是为了什么?
为了给奶奶凑几十万的手术费!
现在,她一屁股,就撞没了一套一线城市的豪华大平层?!
把她卖了都赔不起啊!
一股巨大的,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而林婉婉的后半句话,更是诛心!
“秦屿会处理的。”
这句话,看似是在为她解围,实则,是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它像一个无形的标签,死死地贴在了姜糯的身上——
“惹祸精”。
“败家娘们”。
“只会给秦屿添麻烦的累赘”。
全场宾客看向她的眼神,瞬间变了。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鄙夷和看不起,现在,就变成了赤裸裸的怜悯和嘲讽。
仿佛在说:看吧,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果然只会闯祸,还得让秦屿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
姜糯气得浑身发抖。
她看着林婉婉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看着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得意的精光。
愤怒,委屈,恐惧,不甘……
所有的情绪,在她胸口疯狂翻涌,几乎要将她撕裂!
赔钱?
她没钱!
认错?
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只会给秦屿丢人的蠢货吗?!
不行!
绝对不行!
她姜糯,可以爱钱,可以沙雕,但绝不能平白无故地,背上这么大一口黑锅!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疯狂的,清奇的念头,猛地从她脑海里蹦了出来!
她是谁?
她是演员!
是表演系年年拿专业第一的演技派!
你们不是喜欢看戏吗?
不是喜欢表演吗?
好啊!
老娘今天就给你们演一出大的!
演一出,让你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终身难忘的——
世纪大戏!
只见前一秒还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姜糯,眼神,突然变了。
那双杏眼里,所有的惊慌和恐惧,在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疯狂的,带着一丝决绝的……光芒!
她的身体,晃了晃。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脸上,露出了一个比林婉婉还要痛苦百倍的表情!
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了微弱又破碎的声音。
“我……我的心……”
“好痛……”
话音未落,她眼皮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地,朝着身后,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摔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姿势,堪称完美。
动作,一气呵成。
全场,再次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蒙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毁了画,太激动,直接气晕过去了?
唯有林婉婉,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姜糯,那完美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对劲!
这个剧本,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