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掉文件,拿起手机,拨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我。”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意外,声音恭敬又紧张:“秦先生!您怎么亲自……”
秦屿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
“协和医院心外科的李主任,我要他下周所有的档期。”
“还有, VIp病房,立刻给我空一间出来。”
挂了电话,秦屿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眼神晦暗不明。
他告诉自己,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他的“契约妻子”能安分一点,别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影响他的计划。
对。
仅此而已。
入夜。
姜糯在那个大得能开运动会的浴室里洗完澡,穿着睡袍回到了房间。
她哼着小曲儿,心情不错。
虽然秦屿那个活阎王喜怒无常,但这别墅里的顶级食材和护肤品,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就当是带薪休假了。
她习惯性地看向床头柜,准备跟奶奶的照片道声晚安。
可她脸上的笑容,却在下一秒,僵住了。
照片……不见了!
那个被她擦了又擦的旧相框,不见了!
姜糯的心,猛地一沉。
谁动了她的东西?
张叔?
不可能,那个机器人管家,除了执行命令,多余的动作一个都不会有。
那是谁?
她的目光在房间里飞快地扫视,最后,定格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摆着一个新的相框。
一个设计简约,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纯银相框。
相框里,正是她和奶奶的那张合照。
泛黄的老照片,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崭新的相框里,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面,温柔地保护着。
姜糯愣在了原地。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个冰凉的银质边框。
一股微麻的电流,从她的指尖,一路窜到了心脏。
是……他?
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那个男人,那个冷得像冰块,苛刻得像暴君的活阎王。
他看到了她的照片?
他看到照片上,她最珍视的奶奶?
然后,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换下那个破旧的相框,用一个昂贵的,崭新的,把她的宝贝,好好地保护了起来?
为什么?
姜糯的心,第一次乱了。
她看着相框里奶奶的笑脸,又想起冰箱里那些塞得满满当当的食物,想起那张幼稚又别扭的健康食谱。
这个男人,好像……并不只是她以为的那个样子。
他像一颗坚硬的,裹着厚厚冰层的核桃。
而现在,那层冰,似乎裂开了一条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温度,从那条缝隙里,悄悄地,透了出来。
姜糯的指尖,还残留着那个纯银相框冰冷的触感。
可她的心里,却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正在悄悄燃烧。
这个男人……
这个活阎王……
就在她以为自己窥见了他冰层下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时,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二天下午,她正盘算着怎么利用冰箱里那些昂贵食材给自己加餐,张叔便幽灵般地出现了。
“姜小姐。”
张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情绪,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先生吩咐,今晚八点,您需要陪同他出席一场商业晚宴。”
姜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什么晚宴?”
“万豪酒店的慈善拍卖晚宴,京市大部分名流都会出席。”张叔一丝不苟地回答,“这是您作为秦太太的义务。”
又是“太太”这个词。
又是“义务”这个词。
昨天那点因为相框而生的感动,瞬间被吹得烟消云散。
她就说嘛。
什么偷偷心软,什么冰山下的暖意,都是她自己加的戏!
在秦屿眼里,她就是一个花钱买来的工具人。
一个需要在特定场合,拿出来装点门面的“合法妻子”。
昨晚那个相框,大概也只是为了安抚工具,让她能更好地工作罢了。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浓浓的自嘲,从姜糯的心底烧了起来。
好。
很好。
不就是演戏吗?
她可是专业的!
“知道了。”姜糯扯出一个标准的假笑,“我会准时准备好的。”
她转身上楼,回到那个大得吓人的客房。
拉开衣帽间的门。
一整排挂得整整齐齐的当季新款,闪着昂贵而陌生的光芒。
随便一件,吊牌上的数字都够她过去跑三个月龙套。
这些衣服,是秦屿让人准备的。
是“秦太太”这个角色的戏服。
姜糯的目光扫过那些衣服,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欣喜,反而涌上一股强烈的抵触。
她偏不。
她偏不要穿他准备的衣服,扮演他想要的那个假人。
她走到墙角,拖出自己那个破旧的行李箱。
拉开拉链,从一堆皱巴巴的t恤和牛仔裤里,翻出了一件被小心包裹在防尘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条黑色的小礼服。
她两年前为了一个重要的女三号试镜,咬牙在打折季淘来的。
花了她整整八百块,心疼了好几个月。
虽然款式已经有些过时,面料也只是普通的聚酯纤维,但在当时,这已经是她能拥有的,最体面的战袍了。
她脱下防尘袋,把裙子在身上比了比。
镜子里,女孩的眼神倔强又清亮。
去他的秦太太。
她今晚,只做姜糯。
晚上七点半。
姜糯化了一个淡妆,穿着她那件压箱底的黑色小礼服,踩着一双同样是打折买来的高跟鞋,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客厅里,秦屿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换下了一身家居服,穿上了一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手工西装,衬衫的袖口处,露出一对低调奢华的蓝宝石袖扣。
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周身的气场就足以碾压一切。
光影落在他身上,将他勾勒得如同神只。
而姜糯,就像一个误入神殿的,格格不入的凡人。
听到脚步声,秦屿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落在姜糯身上时,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
他的视线,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从她过时的裙子款式,到她脚上那双廉价的高跟鞋,一寸寸地扫过。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姜糯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还是挺直了背脊,像一只准备战斗的小兽。
“看什么?”她先发制人,“不是要迟到了吗?”
秦屿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