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铺子的头几天,日子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月玲变着法子给我炖各种补汤,把我当成了瓷娃娃伺候。铺子也没开门,对外只说是出门办事累着了,需要静养。只有我自己知道,不光是身体的疲惫,来自千年的苦痛,汹涌的负面情绪,不是睡几觉就能抹干净的。
这些日子我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虽然一直在准备,但现在也只能等。王家的人和红绣山庄一直在打探另外三件圣物的下落。我临走前联系过格桑喇嘛,托他打探阿姐鼓的下落,他的身份和地理位置便于入手,可一连过了好久都没有消息。
这天下午,我刚喝完一碗苦得舌根发麻的药膳汤,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铺门就被推开了。阳光斜照进来,一声熟悉的佛号由远及近。
正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格桑喇嘛,他还是那副老样子,慈祥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没什么寒暄,话里透着关心。
“恢复得怎么样?”他问,语气平淡却有力量。
“还行!”我知道他的来意,急着问道,“大师,怎么样了?”
格桑喇嘛道了声慈悲,递给我一张羊皮卷“看看这个。”他示意我打开,“幸不辱使命。”
我心里一动,终于有消息了!我打开羊皮卷,里面清楚的记载着一段话。
「川西,墨尔多神山深处,喀瓦寨。出现了疑似阿姐鼓的踪迹。寨子闭塞,排外极重。五十年前,寨中大祭司一脉离奇死绝,此后寨子与外界几乎断绝了联系。根据多方探查,有异常能量波动,与古籍中鼓魂苏醒描述近似。只是,那附近又出现了九幽教的活动痕迹。」
根据格桑喇嘛模糊的描述,他亲身去过那附近,是一座建在陡峭山脊上的古老寨子,碉楼林立,云雾缭绕,透着与世隔绝的阴沉。那里宗教意味很重,有自己的语言,几乎不与外人交流,通商,几乎等于闭关锁寨的状态。他以僧人的身份几次想进山寨查探,但始终没有机会。所以才会拖了这么久的时间。
“喀瓦寨……”我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那股刚压下去不久的沉重又泛了上来。川西,藏地边缘,位于大雪山的最深处,光是听着就知道绝不是善地。五十年前死绝的大祭司一脉,离奇的鼓魂苏醒,还有阴魂不散的九幽教。
“王家和红绣山庄也收到了信息,”格桑喇嘛来的路上给两家也递了消息,“王家老爷子已经派人去摸更具体的底了,但那边消息封锁得很死,进展缓慢。红绣山庄……清荷那边传来了消息,她们会负责协调进入寨子的事宜,但前提是,你得去。”
我皱了皱眉:“为什么又是我?” 这阿姐鼓听着就邪性,我可不想再莫名其妙被什么钥匙选中,承担一堆要命的因果。
格桑喇嘛看着我,道了声佛号:“寻回佛像助佛陀脱离魔瘴,重归万世香火,乃是莫大的功德,上面……或者说,某些老家伙,似乎对你更感兴趣了。而且,处理这类涉及信仰,灵魂的诡异之物,你这阴阳先生,显然比几个女娃娃更有效。”
他顿了顿,一脸为难的补充道,“清荷让我给小友带句话,琴瑟阁已打扫干净,静候君临。”
又是这套。我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没接话茬。
“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格桑喇嘛道,“鼓魂苏醒不是件好事,一旦完全苏醒,要么成为无法控制的凶物为祸一方,要么被九幽教等人利用酿成灾祸。必须在它彻底异变前拿到手,或者……解决掉它带来的麻烦。”
说完,格桑喇嘛与我道别离开了。
我坐在躺椅上,脑中想着那个阴沉的寨子,许久没有说话。月玲从里屋出来,看到我手里的东西,脸上刚出的红润褪了下去,她没说话,只是默默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几天后,王老爷子那边传来了详细,也更让人心里发毛的信息。他们在上面的许可下,动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才从一个当年侥幸离开喀瓦寨、如今已垂暮的老人口中,撬出了一些零碎信息。
老人说,喀瓦寨供奉的不是寻常的神佛,而是一种古老的山灵,阿姐鼓便是与山灵沟通,安抚其躁动,同时也是当地人祈求庇护的至高圣物。
制作阿姐鼓的技艺由大祭司一脉世代相传,极其隐秘残酷。五十年前,那一任大祭司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试图以自身血脉和全寨的信仰为引,强行唤醒鼓魂,以寻求更强大的力量,结果仪式失败,招惹了灾祸。
几经反噬之下,大祭司一脉接连毙命,参与仪式的寨民也死了大半,山灵也因此陷入沉寂甚至……是变异。自那以后,寨子就彻底封闭了,排斥一切外人,当地人的性格也变得越发古怪暴戾。
而近期寨子周围的异常能量波动,据外围观察的人说,像是某种沉睡着,充满怨念的东西,正在慢慢醒来。夜里偶尔能听到深山寨子里传来的,不成调子的鼓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在这个关头上,算盘也赶了过来,虽然夏语冰的伤势仍旧没有痊愈,但已经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听说我这遇到了麻烦,第一时间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历经生死再见多日未见的好兄弟,心里不禁一阵感动。
这小子虽然没什么本事,还总在关键时刻想着临阵脱逃。但他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默默帮扶着我。
与此同时,清荷也联系了我,进入寨子的方法已经安排好了,但过程有些不会舒服,让我做好准备。
出发的前一晚,月玲帮我收拾着行李,这次她没哭,只是把各种她认为能辟邪保平安的物件,一样样塞进我的背包,最后,又把一枚带着特殊香气的平安符塞进我的贴身口袋。
最后林月玲又实在不放心折腾着,非要跟我一起去,被我坚决拒绝了。一方面那个古怪的地方肯定很危险,我实在放心不下她跟着我。另外一方面,她走了,孩子没人照顾,更何况,我带走了算盘,夏语冰那边也需要有个人说说话。
“一定要小心,”她实在拗不过我,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我等你回来。要是……要是你回不来,我就去那个什么寨子找你。”
我心里一酸,把她紧紧搂住:“胡说八道,我肯定会回来的。”
第二天,在约定的地点,我和算盘再次见到了清荷、青黛和紫苏。她们也换了更适合山地行动的装束,但那股属于红绣山庄的清冷气质依旧。
清荷看到我,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递给我们两身粗劣带着股牲口和土味的旧衣服。
“换上,”她言简意赅,“从现在起,我们是误入深山、货物被抢、侥幸逃生的药材贩子。这是唯一能让我们合理接近喀瓦寨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