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半夜,我推开房门,灯泡昏黄的光线扎得我眼睛生疼。
林月玲蜷在门边那把破椅子上,身上搭着条薄毯子,眼窝深陷,这七天估计也没合眼。听见动静,她猛地惊醒,看到我出来,双手哆嗦着摸我的脸,那手冰得跟死人一样。
“老公!你……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啊!”她带着哭腔,话都说不利索了,“饿不?渴不?我这就去弄吃的……”
我抓住她乱摸的手,嗓子干得冒烟,挤出来俩字:“水……”
她慌张的跑去倒水,温水,一股脑的灌了下去,从五脏六腑烧起来的火才稍微压了下去。看着她那憔悴的模样,我心如刀绞。这七天,她在外面是熬刑,我在里头,又何尝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没事,”我拍拍她手背,“老婆,去,把族长,还有红绣山庄那几位……请来。就说,我有办法了。”
林月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用力点头,话都顾不上说,扭头就跑去打电话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钟头,我这小铺子里又塞满了人。王宗翰老爷子,几位族老,还有那三位绣娘又回来了,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疲惫和急色,一双双眼睛紧盯着我不放。
王老爷子看着我瘦脱了相的样子,嘴皮子动了动,最后化成一声重叹:“孩子,你受苦了。”
那个叫清荷的绣娘,眼神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慢慢开口,声音还是那么凉,但里头多了点别的东西:“看来,这七天,你得到的因果不小。但你放心,只要这事能办成,红绣山庄愿意再送来,一位绣娘照顾先生的起居。” 她说到亲自安排和“照顾”时,语调有点飘,眼神在我脸上打了个转。
我明白她的意思,意在拉拢,但这个时候也懒得搭理。
我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没心思跟她绕弯子,直奔主题,声音虽然虚,却带着自己都意外的硬气:
“老爷子的病,靠寻常的路已经回天乏术。想逆天改命,靠人力不行,得借势。”
“势?”王老爷子一脸的不解。
“对,”我点头,“千年来,做过这事的,也只有孔明先生一人。可单纯依靠七星灯续命的力量太过微弱。借天地间至强,蕴含无限能量的势头,做个局,暂时隔绝老爷子身上衰败的死气,注入一线生机。”
“但这种办法风险太大,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很高,但还是有失败的概率!能借来多长时间的寿命,我们不得而知!老爷子现在尚有三个月的生机,可如果一旦失败,或许……”
清荷眼神一凛,身子朝我倾了些:“哦?怎么借?”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需要四件东西,作为阵眼,用来调和阴阳,蒙蔽天机。”
周围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件,受世代香火供奉,由佛陀亲自开光加持过的释迦牟尼等身佛像。传说佛陀在开光的时候曾注入了自己的发丝,蕴含佛门至高慈悲之力。能稳住魂魄,抵御邪祟的侵扰。”
话刚落地,店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佛祖亲自开光加持的等身像?这他娘的不是神话里的玩意儿吗?世上真有?还能让人找着?
身后顿时传来一片小声的议论。
“那佛像可是北派佛教的圣物,总不能去抢吧?”几位族老们嘟囔道,王老爷子脸色难看,什么也没说。
“已经现世的自然不能动,但有一尊是可以动的,也就是佛陀25岁的等身金像。”我不客气的回道。
我没管他们脸上那副见鬼的表情,接着说:
“第二件,由雪域高原秘传,用特殊法门制作,传承千年,沾着纯净信仰和活人血肉的阿姐鼓。这玩意儿是与神明沟通的媒介,能通阴阳,鼓声可以穿透三界。安抚躁动的亡魂,能够保住即将消散的生机。”
“阿姐鼓”这个名字一出,连那三位一直没表情的绣娘,脸色都变了。她们显然知道这东西的稀有程度,牵扯藏地最隐秘,最难触碰的禁忌。
“第三件,道门传说里的,剑仙之祖吕洞宾飞升前,亲手使用过的佩剑。这把剑带着纯阳正气和无上剑意,能斩断缠身的病气死厄,劈开一条生路。”
吕祖的佩剑!这更是没影儿的事了,只在老书和说书人嘴里听过。
王老爷子的脸黑得像锅底了,张了张嘴,还是没吐出音来。
我看着他们,撂下了最后一件:
“第四件……本来需要一件中土皇权的象征,带着国运龙气的宝贝压阵,可年月太久,暂时没合适的。只能找其他东西代替了,法老王有一根黄泉法杖,据说能驱散黑暗邪恶。这东西虽是外国的,但道理是一样的,也凝聚着文明的念想,能镇风水,压住反噬。”
死寂。
店里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呼哧带喘的动静。
这四样东西,随便拎出一件,都是能搅得天翻地覆的国之重宝!现在要凑齐四件,就为了给一个人续命?
王老爷子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还是带着颤音:“七郎……这……这四样东西,倒是都听过,但谁也没见过……你可想好了?”
清荷却在这时慢慢起身,眼神深不见底,沉得吓人:“释迦牟尼像……阿姐鼓……吕祖佩剑……法老权杖……好一个瞒天过海的局!王七郎,你果然不是个寻常的阴阳先生。”
她目光扫过王老爷子等人,语气斩钉截铁:“事到如今,退不了了。既然有了线头,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揪住!”
她看向我:“有没有这四件东西的下落?”
我也阴着脸,疲惫要把我吞没:“没有。”
王老爷子猛地一拍大腿,眼神里重新烧起一股狠劲:“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我这就发动所有能调动的人脉和资源,就不信抠不出一点眉目!”
清荷也点头,眼神闪烁:“红绣山庄会动用一切力量。那些跟我们有关联的老家族,也该动动了。这东西的下落,总有人会吐出点线索。”
我看着他们,知道这找东西的千斤重担算是压下去了。
“记住,”我哑着嗓子开口,打断了他们的盘算,“时间,只有三个月。我得提前十天布阵。必须在老爷子……咽气之前,凑齐。”我叹了口气,“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众人脸色一紧,气氛又沉了下去。
王老爷子重重叹口气,对着我就要弯腰,我赶紧伸手拦住!
他直起身,看着我,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七郎,客套话就不说了!我替林家,替所有盼着老爷子好的人,谢谢你了!后面的事,我们来办!你好好歇着!”
送走那群心事重重的人,店里又只剩我和林月玲。
她偎在我身边,紧紧抓着我的手,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哑:“老公,谢谢你……真谢谢你,找这些东西,是不是……特别险?”
我反握住她依旧冰凉的手,看着窗外没停的秋雨,没吭声。
险?
这他娘的,锣鼓才刚敲响。那些藏在历史阴影里的老势力,就要被这四件东西,一个个给炸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