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夏国与古狼国接壤的边境,狼牙关。
黄沙漫天,狂风卷起石砾,敲打在粗犷的黑铁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里是两国之间最大的官方通商口岸,但此刻,这里感受不到任何繁荣,只有混乱与压抑。
陶然裹着一身灰扑扑的防沙斗篷,将自己混入长长的入关队伍里,整个人显得毫不起眼。
他那张属于“贾善良”的脸上,带着几分慵懒和不耐,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发生的闹剧。
一名穿着古狼国制式皮甲,身材魁梧的守卫,也就是所谓的“狼卫”,正拦着一个拖家带口的商贩。
“过路费,一个人十枚夏国信用币。你们一家四口,四十个。”狼卫的声音粗野,伸出的大手毫不客气。
那商贩一脸苦相,几乎要哭出来:“官爷,行行好,我们只是过境的小本生意,哪有这么多钱啊……”
“没钱?”狼卫嗤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直接将商贩推了个趔趄,“没钱就滚回去!狼牙关不欢迎穷鬼!”
商贩的妻子抱着一个吓坏了的孩子,连忙上前搀扶,另一个稍大些的男孩则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瞪着那个狼卫。
狼卫注意到了男孩的视线,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走过去一脚踹在男孩的腿弯上。
“小杂种,你瞪什么瞪?”
男孩吃痛跪倒在地,却依旧死死咬着牙。
周围的古狼国民众对此似乎司空见惯,一个个都低着头,生怕引火烧身。而夏国这边的过境者,则大多是敢怒不敢言。
陶然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古狼国,一个崇尚武力,弱肉强食,从上到下都充斥着野蛮与腐败的国度。
他收回视线,不打算多管闲事。
以他现在的实力,杀光这里的狼卫不费吹灰之力,但那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暴露自己。
他的任务是潜入,是调查。
队伍蠕动得极慢,每一个过关的人,都会被狼卫想方设法地敲诈一笔。
轮到陶然前面一个商人时,那商人似乎有些背景,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后,狼卫头目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点头哈腰地放行。
真是有趣的生态。
陶然咂了咂嘴,直接脱离了队伍,转身走向了关口旁边龙蛇混杂的集市。
官方通道,又慢又贵,不符合他“贾善良”的人设。
他需要找一只本地的“沙鼠”。
所谓的沙鼠,就是这里的蛇头,专门带着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过关的人,穿越城墙外的荒野,进入古狼国腹地。
穿过几条臭气熏天的巷子,一个混乱嘈杂的地下市场出现在眼前。
这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汗水和不知名香料混合的古怪气味。
人们的谈话声都压得很低,眼神警惕,每个人都像是在黑暗中潜行的老鼠。
陶然的到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虽然穿着普通,但那份独身一人的从容,以及看似懒散实则毫无破绽的姿态,都说明他不是个普通人。
几个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但在接触到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后,又都悻悻地移开了。
陶然没有理会这些人,他的视线在市场里搜寻着。
他看到了几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正在吹嘘自己带过多少大人物的“金牌沙鼠”。
也看到了几个聚在一起,眼神闪烁,一看就是准备干一票就跑的临时团伙。
这些,他都看不上。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市场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后。
那里坐着一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瘦得像根竹竿,皮肤是长期暴晒下的黝黑。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擦拭着一把破旧的短刀,但那双眼睛,却在观察着市场里的来来往往的人。
陶然笑了。
就是他了。
他迈步走了过去,在少年面前蹲下,敲了敲满是豁口的木头摊位。
“喂,小孩。”
少年抬起头,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有事?”
“想做笔生意吗?”陶然用“贾善良”的口吻问道,“带我过境,去最近的城市,黑沙城。”
少年打量着陶然,沉默了片刻。
“五十枚信用币。”他报出一个价格。
“太贵了。”陶然摇了摇头,“三十。”
“四十,不能再少了。”少年很坚持,“最近风声很紧,不好走。”
陶然没有再讨价还价,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子,倒出两颗圆润的丹药,在少年面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少年被那股精纯的药香吸引了。
“普通的气血丹。”陶然轻描淡写地说道,“值多少钱,你应该清楚。”
少年呼吸都急促了。
普通气血丹,在黑市上一颗也要卖到一百信用币!这两颗,足够他搏命好几次了。
“活干得漂亮,这两颗就是你的定金。”陶然把丹药在手里抛了抛,“到了地方,还有的赏。”
少年死死盯着那两颗丹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绝对是个大主顾。
但他也明白,高回报意味着高风险。
“你是什么人?”他忍不住问道,“狼卫那边……”
“不该问的别问。”陶然收起丹药,站起身,“你就说,这活,你接不接?”
少年看了看陶然,又看了看远处那些凶神恶煞的狼卫,最后,眼中的挣扎化为了决绝。
“接!”他猛地站起来,“我叫阿木。老板,我们现在就走吗?”
“不急。”陶然摆了摆手,“找个地方,跟我说说最近的情况。为什么风声这么紧?”
“好。”阿木点了点头,立刻收起自己的小摊,带着陶然钻进了市场更深处的一个小隔间里。
隔间很小,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阿木给陶然倒了一杯浑浊的水。
“老板,你问对人了。”阿木压低了声音,“最近狼牙关确实不对劲。主要是因为东边的‘红疫区’,又扩大了。”
“红疫区?”陶然端着水杯,饶有兴致地听着。
“对。”阿木的脸上浮现出了恐惧,“一片被诅咒的土地,进去的人和牲畜,都会染上一种怪病,皮肤变红,然后发疯,最后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听说最近红疫区里跑出来一些大家伙,把边境的好几个开拓村都给毁了。”
“所以,狼卫加强了戒备,防止那些怪物跑过来?”
“这只是一个原因。”阿木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更重要的是,村子毁了,领主老爷们的税收就少了。狼卫们得把亏空补上,所以才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而且……他们还在抓人,偷偷地抓,不知道要填到什么地方去。”
陶然若有所思。
穆古拉的“血肉魔种”技术,会不会就和这个所谓的“红疫区”有关?
就在他与阿木交谈时,陶然忽然感觉到丹田处传来一阵温热。
体内的《天炉铸我诀》正自行运转,将他那浩瀚如海的气血进行着新一轮的淬炼与压缩。
一股精纯的能量反馈全身,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神完气足。
他心念一动,调出了系统面板。
【气血:卡】
果然,天赋晋级到A级以后,这两天在《天炉铸我诀》的自动运转下涨了一百五十卡。
虽然对于破万的总量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这种无时无刻不在变强的感觉,确实让人着迷。
以前不管他怎样努力,气血值都始终卡在一个临界点,一动不动。
他的根基,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雄浑。
“老板?”阿木看到陶然有些出神,小声地叫了一句。
“没什么。”陶然回过神,放下水杯,“除了狼卫,还有别的麻烦吗?”
提到这个,阿木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
他凑得更近了,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说道:“老板,穿过荒野,狼卫只是小麻烦,给钱就能过。最可怕的……是‘收尸人’。”
“收尸人?”
“一群在荒野里游荡的疯子。”阿木的牙齿在打颤,“他们专门猎杀我们这些沙鼠,还有过境的走私客。他们不要钱,也不要货。”
“那他们要什么?”
阿木抬起头,那双本该属于少年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要……新鲜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