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的空气,似乎比陶然刚进来时还要凝滞。
那股子混杂着劣质酒精和汗臭的气味,此刻闻起来,像是死亡的预兆。
陶然依旧坐在吧台前,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枚金元。
他没有催促。
但他的沉默,比任何催促都更有分量。
独眼壮汉终于从吧台下直起身,他将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纸条,悄无声息地推到了陶然面前。
“老板,你要的东西。”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递交一份遗书。
陶然用两根手指夹起纸条,展开。
上面是几行潦草的字,但信息量巨大。
血狼帮,近期活动频繁,几乎每晚都会有小队进入“红疫区”,像是在……回收某种“失败品”。
钢铁堡垒城卫军,刚刚发布了一份高额悬赏,通缉一位名叫“赫尔曼”的医师。
罪名是“散播瘟疫谣言,引起民众恐慌”。
“就这些?”
陶然把纸条揉成一团,属于“贾善良”的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不满。
“三十枚金元,就换来这两句废话?”
“老板,这已经不是钱的事了!”
独眼壮汉压着嗓子,几乎是在哀求。
“血狼帮的老大,叫‘血屠夫’,是个五品武师!在钢铁堡垒,他就是土皇帝!谁敢查他?”
“至于那个赫尔曼医师……现在整个下城的赏金猎人,都跟疯了一样在找他。城卫军和血狼帮的人,也在找他。这人就是个烫手山芋,谁碰谁死!”
周围的酒客们,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光看独眼壮汉那副见了鬼的样子,也猜到了几分。
“那小子肯定是在打听不该问的东西。”
“看吧,独眼龙都不敢接这生意,他死定了。”
“外地来的,不懂规矩,活该。”
窃窃私语声在角落里响起。
陶然把那揉成一团的纸球,丢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咽了下去。
这个动作,让独眼壮汉和周围偷瞄的酒客,都是一愣。
“你的情报不错。”
陶然站起身,又从怀里摸出两枚金元,扔在吧台上。
“这是定金。我要你继续查,不管花多少钱,我要知道血狼帮在‘红疫区’里,到底在‘回收’什么。”
独眼壮汉看着那两枚金元,却不敢去拿。
“老板,你……你这是要往火坑里跳啊!”
“火坑?”
陶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配合着“贾善良”那张脸,显得格外贪婪且疯狂。
“火坑里,才有真金。”
说完,他不再理会酒馆里那群人复杂的反应,转身走入下城区的阴暗小巷中。
一直跟在不远处的阿木,连忙小跑着跟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恐惧。
“老板,我们……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吧!那个血狼帮,真的惹不起!”
陶然没说话,只是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
他的内心,却是一片清明。
医师赫尔曼。
一个敢于揭露真相的人。
城卫军代表的官方力量,和血狼帮代表的地下势力,同时想要他死。
这恰恰说明,他掌握的“谣言”,就是真相。
“血肉魔种”的来源,突破口,就在这个叫赫尔曼的医师身上。
至于那个五品武师“血屠夫”,陶然甚至没把他放在心上。
四品与五品,虽然隔着一道坎,但在A级天赋和诸多底牌面前,这道坎并非不可逾越。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在全城搜捕中,先一步找到赫尔曼。
亲自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还会暴露自己。
陶然停下脚步,在一个无人的垃圾场角落站定。
“阿木,你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天黑之前,别出来。”
“老板,那你呢?”
“我去办点事。”
陶然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
阿木不敢多问,千恩万谢地跑了。
垃圾场里,恶臭扑鼻。陶然却浑不在意,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自从晋升四品,绑定秦语柔后,他的神魂强度得到了质的飞跃。
对共享自叶飞雪的SSS级天赋“绝对剑感”的理解和应用也上升了一个台阶。
他心念一动,绝对剑感”悄然开启!
嗡——!
无形的感知如水银泻地,以他为中心,瞬间覆盖了周遭数公里的范围!
整个下城区的混乱景象,以一种被极致解析的视角,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每一栋建筑,每一个生命,都在他的感知中呈现出不同的能量轮廓。
普通人是黯淡的暖色光团。
武者则是燃烧得更旺盛的火炬,气血越强,光芒越盛。
他能“看”到血狼帮的成员,像一群狂暴的红色火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粗暴地盘问着每一个人。
他也能“看”到城卫军的队伍,他们的热量更内敛,但行动更有目的性,正在封锁一个个街区,光芒如同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一张天罗地网,正在下城区缓缓铺开。
而他要找的赫尔曼,就在这张网的某个角落里。
陶然的意识沉入这片由能量构成的世界,开始进行大范围的筛选。
他设定了几个条件。
生命体征虚弱,但并未感染红疫。
身边有多个更虚弱的生命信号聚集,应该是病人。
藏身于地底,或者能量隔绝的区域。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
庞大的信息流在他的脑海中飞速掠过,最终,他的感知锁定了一处被废弃的地下水道。
那里,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微弱的能量反应。
陶然的意识,瞬间集中。
他“看”到了。
在潮湿、昏暗的下水道里,一个穿着破旧白大褂,身形佝偻的男人,正在给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分发药剂。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赫尔曼。
他的气血波动很弱,连一品武者都不到,就是一个普通人。
但他身上,却有一种奇异的沉静。
他将一管淡绿色的药剂,小心地喂进一个正在剧烈咳嗽的孩子嘴里。
就在药剂进入孩子身体的瞬间。
陶然通过“绝对剑感”的入微洞察,清晰地捕捉到了。
一股微弱到了极点,却又纯净到不可思议的生命能量,从那管药剂中散发出来。
这股能量,他无比熟悉。
它与那晚,他从“红疫区”最深处感知到的那一点萤火之光,同根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