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尸体。
这四个字从阿木颤抖的嘴里说出来,让整个隔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陶然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瘦弱的少年。
恐惧是真实的。
不像是在讲什么道听途说的鬼故事,而是源于亲身经历,或者亲眼所见的惨剧。
“说说看。”陶然放下水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一副听书的悠闲模样。
“老板,那些……那些不是人,是魔鬼。”阿木吞了口唾沫,干裂的嘴唇都在哆嗦,“他们不劫财,就杀人,然后把尸体完整地拖走。我……我见过一次,一个走私队,十几个人,全死了,尸体被他们用钩子拖着,在沙地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
“有意思。”陶然敲了敲桌子,“专门收集尸体,听起来像个邪教组织。”
“谁知道呢!”阿木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反正穿过黑风峡谷,遇到狼卫我们有办法,遇到他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老板,要不……我们多加点钱,走官道?”
“官道?”陶然嗤笑一声,属于“贾善良”的贪婪再次浮现在脸上,“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再说了,我看起来像是怕事的人?”
阿木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慵懒中透着精明的样子,实在没法把他和“不怕事”联系起来。
反而更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肥羊。
“行了,别废话了。”陶然站起身,“带路吧,沙鼠。让我见识见识,你值不值那两颗气血丹。”
看着陶然那不容置疑的态度,阿木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他只能咬着牙,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位看起来不太靠谱的老板身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混乱的地下市场,从一处隐秘的排污口钻出了城墙。
凛冽的狂风立刻灌了进来,卷起漫天黄沙,能见度极低。
这里就是荒野。
是狼卫管辖的边界,也是“沙鼠”和“收尸人”们的乐园。
“老板,跟紧我!”阿木压低了身子,整个人几乎贴着地面,熟练地辨认着方向,“黑风峡谷的风道是会变的,走错一步,就可能被卷进空间裂隙里去!”
陶然跟在他身后,看似懒散,实则精神力已经铺开,警惕着四周的一切。
他能感知到,这片荒野的灵气非常混乱狂暴,夹杂着空间扭曲的危险波动。
两人在风沙中穿行了近一个小时,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峡谷裂缝,黑漆漆的,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嘴。
这就是黑风峡谷。
“老板,进去了就不能大声说话,风声会把我们的动静传出去。”阿木的声音压得极低,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
陶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进入峡谷,光线瞬间暗淡下来。
两侧是陡峭的岩壁,呼啸的狂风在其中穿行,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就在他们走到峡谷中段一处拐角时,阿木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前方地面上的一根不起眼的绊索。
陶然也停下了脚步,他的感知中,拐角后的岩壁两侧,埋伏着三股不算弱的气血波动。
都是三品武者。
“老板……是……是陷阱!”阿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话音刚落,三道黑影从岩壁上一跃而下,呈品字形将两人包围。
他们都穿着破旧的黑色皮甲,脸上带着狰狞的狼头面具,手中提着带血的钩子和砍刀。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尸臭味扑面而来。
收尸人。
“哟,今天运气不错嘛。”为首的收尸人发出沙哑的笑声,他打量着陶然和阿木,像是在看两块待宰的肉,“一头壮的,一头瘦的,今天的任务能超额完成了。”
“别……别杀我!”阿木直接吓得瘫坐在地,语无伦次地求饶,“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他逼着带路的!”
“真没用。”另一个收尸人踢了一脚阿木,“这种瘦猴,拉回去当‘育苗’的养料都不够。”
陶然的内心毫无波澜。
育苗?看来和穆古拉的“血肉魔种”是同一套体系。
“几位大哥。”陶然举起双手,脸上挤出“贾善良”式的惊慌与谄媚,“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个过路的商人,求财而已。各位大哥行个方便,我这儿有几颗丹药,不成敬意……”
他一边说,一边就想从怀里掏东西。
“丹药?”为首的收尸人冷笑一声,“我们不要钱,只要你的命。或者说,要你这具还算新鲜的尸体。”
“别跟他废话了,老大!”第三个收尸人显得有些不耐烦,“干掉他们,我还得回去交差呢!”
“也好。”为首的收尸人点了点头,手中带血的弯刀指向陶然,“送你上路!”
他脚下一蹬,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携着凌厉的刀风直扑陶然的面门!
三品武者,气血凝练,这一刀足以开碑裂石!
阿木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那血腥的一幕。
然而,预想中的惨叫没有传来。
他只听到一声弹指的脆响。
“咻!”
阿木忍不住睁开一条缝。
他看到那个贪财怕死的“贾善良”老板,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还保持着举起双手的姿态。
只是,他的一根食指,刚刚似乎轻轻弹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吗?好像是一颗随手捡起的小石子?
而那个凶神恶煞冲过来的收尸人头目,则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
不,不是倒飞。
是在半空中,就解体了。
那个为首的三品武者,他的身体先是被一层诡异的白霜瞬间覆盖,然后白霜下浮现出赤红色的灼烧裂纹,细密的电弧在裂纹中疯狂跳跃。
最后,在一阵无声的震荡中,他整个人,连同身上的皮甲和武器,彻底崩解,化作一捧混合着冰晶与焦黑的粉末,被峡谷里的风一吹,就散了。
连一丝血迹都没留下。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另外两名收尸人彻底僵在了原地,他们脸上的狼头面具,都挡不住那份极致的惊骇。
“你……你做了什么?”一个收尸人颤抖着发问,他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我?”陶然也“一脸惊恐”,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可能是我花大价钱买的护身符起作用了?对!一定是这样!哎呀妈呀,吓死我了,这玩意儿居然是一次性的,我的钱啊!”
他一边哀嚎着自己的钱打了水漂,一边看似慌乱地,又从地上捻起一颗小石子。
那两名收尸人看到这个动作,魂都吓飞了。
一次性?骗鬼呢!
这他妈是哪里来的怪物!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别跑啊!把我的买命钱还给我!”陶然“焦急”地大喊,手中的石子再次弹了出去。
这一次,没有再化为齑粉。
那颗小石子精准地穿透了两人的膝盖骨,余势不减,深深嵌入了岩壁之中。
两人惨叫着摔倒在地,抱着血流如注的腿,惊恐地看着那个正一步步走来的“商人”。
“别……别杀我们!”
“我们是血狼帮的人!我们老大的靠山是狼牙关的统领大人!”
陶..然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脸上依旧是那副贪财的心痛表情。
“你看,早点配合不就好了?非要浪费我一枚保命符。”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开始在两人身上摸索战利品。
搜完之后,他嫌弃地将一些不值钱的杂物丢在一旁,最后,他的动作停在了其中一人裸露的手臂上。
那里,有一个诡异的纹身。
一个扭曲的狼头,张开的大嘴里,却叼着一只温顺的绵羊。
狼与羊。
陶然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穆古拉的代号,是“牧羊人”。
而这个纹身,将狼与羊结合在了一起。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因为剧痛和恐惧而不断抽搐的收尸人,属于“贾善良”的笑容,第一次变得有些冷。
“血狼帮?很有意思的名字。”
“现在,跟我聊聊你们这个帮派,还有你们那个‘统领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