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一口道破了他们的身份!
司马杰脸色一变,沉声道:“周会长果然神通广大。却不知拦住我等,意欲何为?”
周才淡然道:“非是阻拦,只是恰逢其会。单小姐既然代表知府大人而来,不妨直言。周某行事,喜阳谋,不尚阴谋。这码头的新规,府尊大人有何看法?”
单敏儿心念电转,知道在对方绝对的实力和洞察面前,掩饰已是徒劳,索性坦然道:“家父初闻会长之事,颇为惊讶。但观会长新政,废苛捐、平民愤、立秩序,皆是有利于临河长治久安之举。家父言,若会长能始终以民生为念,守法经营,江州府乐见其成。”她巧妙地将单智的态度转述,既表达了认可,也暗含了规劝(守法经营)。
周才闻言,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超然的自信心:“法度?周某所立之规,便是此地的法度。至于朝廷法度……只要不来烦我,彼此便可相安无事。请单小姐转告府尊,华夏商会只为求财,顺便……清理一下这污浊之水。只要官府不来指手画脚,该交的税银,一分不会少,甚至可比沙旺坤时代更多。但若有人想试探周某的耐心……”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无形的、属于“一品传奇”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虽只一瞬,却让单敏儿等人呼吸一窒,背后冷汗涔涔。
“当然,”周才气势一收,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单小姐既然是来采办寿礼的,敝会自当尽力配合。我会派人引荐几家信誉卓着的商号。司马将军也可随处看看,我这码头的防务,或许比江州大营也不遑多让。”他话语平淡,却带着绝对的自信。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转身飘然离去,仿佛只是偶遇闲聊了几句。
看着周才消失在码头的人流中,单敏儿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发现手心已全是汗水。
司马杰脸色凝重,低声道:“小姐,此子……深不可测!其势已成,恐非府尊怀柔之策能轻易驾驭。”
单敏儿望着周才离去的方向,美眸中光芒复杂,有后怕,有震撼,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欲。
她轻声道:“司马将军,我们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这位周会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他的‘规矩’,恐怕不止于这临河码头。”
对于周才今日的出现和那番话,绝非偶然。
于是,让单敏儿和司马杰展开三日的明察暗访,心情一日比一日沉重。
县衙内, 县令陈经才言辞闪烁,对周才极尽恭维之能事,言必称“周会长深明大义”、“商会新规利县利民”,但那份隐藏在笑容下的惊惧,瞒不过单敏儿的眼睛。
师爷花千辉倒是更坦诚些,苦笑道:“小姐,非是我等不愿尽责,实是……无力回天。周会长并非不通情理,税赋一文不少,甚至主动补齐了往年鲨鱼帮拖欠的部分。只要不触其逆鳞,他对我官府也算客气。这已是……最好的局面了。” 主薄张钰则称病未见,据说与鲨鱼帮牵连较深的他,如今惶惶不可终日。
市井商贾间, 态度则更为复杂。
受益于稳定环境和透明税则的商贩、力夫,对周才感恩戴德。
但一些往日与鲨鱼帮有利益往来,或是担忧周才“所图甚大”的豪商、酒楼掌柜,则显得忧心忡忡。
一位经营漕运多年的老掌柜,在密室里压低声音对单敏儿道:“小姐,周会长手段酷烈,规矩森严,眼下是好了,可这‘好’,全系于他一人之身!他一品传奇的修为,凌驾众生之上,官府奈何?他如今是立规矩,焉知他日不会……改规矩?这临河县,乃至这漕运水道,将来是姓‘周’,还是姓……别的什么,谁说得准?” 他不敢明言,但那“揭竿起义”的担忧,已昭然若揭。
另一家酒楼老板则叹道:“他清理了鲨鱼帮,是好事。可他这‘华夏商会’扩张极快,不仅在码头,如今连城内不少铺面、车马行都被其纳入麾下,或用强,或利诱,顺者昌,逆者亡。长此以往,这临河县还有我等立足之地吗?他这岂是区区一个商会该有的做派?”
种种见闻,汇聚成一股不安的洪流,冲击着单敏儿的认知。
周才的强大、高效、以及那看似公道之下隐藏的绝对掌控欲,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已非寻常江湖势力之争,而是一股可能颠覆现有秩序的巨大力量正在崛起。
三日后,归途马车上, 单敏儿秀眉紧蹙,对身旁面色凝重的司马杰道:“司马叔叔,我们都小看了周才。他绝非满足于区区一个码头。他所图者,恐怕远超你我想象。整顿秩序、收拢民心、扩张势力……这每一步,都像是在为更大的图谋铺路。那一品传奇的修为,便是他肆无忌惮的最大依仗。”
司马杰重重点头,声音低沉:“小姐所言极是。末将观察其码头护卫,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绝非乌合之众。其情报能力更是骇人,我等行踪在其眼中如同透明。若他真有异心,以此临河为基,辐射江州,乃至勾结周边……后果不堪设想!江州府兵力,应对寻常匪患尚可,面对一位一心扩张的一品传奇……难,难如登天!”
单敏儿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此事,已非父亲一府之力所能应对。必须上报!上报中书省!请朝廷定夺!”
两人回到江州府衙,立刻向单智禀报。
书房内一片沉寂。
良久,单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凝重:“敏儿,司马将军,你们辛苦了。你们带回的消息,证实了为父最坏的猜想。”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缓缓踱步:“本以为是一条过江猛龙,没想到……竟是一头蛰伏的凶蛟,欲要兴风作浪!一品传奇……嘿,好一个一品传奇!他若安分,便是护城金刚;他若有异心,便是滔天祸患!如今看来,其所为,已绝非安分守己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