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昂贵的地毯上切开一道细长的亮痕。
沈妄睁开眼的时候,意识没有丝毫刚睡醒的混沌,在醒来的第一秒就回到了绝对的清明。
房间里过于安静了。
他没有转头,视线平视着前方,但他知道,秦彻就在那里。
像一尊最虔诚的雕像,跪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毯上,跪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毯上,一动不动地守了一整夜。
沈妄坐起身,丝质的睡袍从肩上滑落半边,露出清瘦但线条分明的肩胛。
空气微凉,拂过他的皮肤。
终于侧过头,目光没什么温度地落在秦彻身上。
秦彻也正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所有深沉的算计和伪装的矜贵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痴迷的、毫无防备的专注。
他睡衣领口敞开着,锁骨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大写“S”,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高高肿起,透着不正常的红色,是将要发炎的征兆。
沈妄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去处理伤口。”
他开口,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更像一道指令。
秦彻的目光从沈妄的脸上,缓缓移到自己锁骨的位置,然后,他摇了摇头。
“我不想。”他的声音同样嘶哑,带着一种固执的平静,“我想记住这种感觉。”
记住刀刃如何一笔一划地在他骨头上留下痕迹。
记住那个吻落下时,混杂着血腥与神性的、近乎恩赐的触碰。
沈妄没再说话。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一步,一步,走向秦彻。
秦彻没有动,连呼吸都放轻了,仰着头,袒露着脆弱的脖颈和那道狰狞的伤痕,迎接沈妄的靠近。
沈妄在他面前站定,弯下腰,两根手指粗暴地扯开了秦彻本就松垮的衣领,将那个狰狞的伤口完全暴露出来。
“我让你活着,”沈妄的指尖,悬在伤口旁边那圈红肿的皮肤上方,没有落下,声音轻得像耳语。
“不是让你用这种方式寻死。”
他的指尖冰冷,可碰到的皮肤却滚烫。
话音刚落,他不再犹豫,指尖径直点了下去。
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指尖下的皮肤滚烫得惊人,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
秦彻的身体猛地绷紧了,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极其压抑的抽气声,尾音带着无法控制的战栗。
不是痛苦,是满足。
是极致的,被渴望之人触碰到的,病态的满足。
沈妄的指尖像是被那股热度烫到,猛地缩了回来。
他死死地盯着秦彻。
秦彻的脸上因为隐忍而泛起一层薄红,眼底却亮得惊人。
沈妄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烦躁和无力。
他哪里是驯养了一头桀骜的野兽。
他分明是亲手供奉了一尊只以他之名的痛苦为祭品的神。
“别挑战我的耐心。”沈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像是在警告秦彻,又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不要在此刻失控。
秦彻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片过于明亮的狂热。
“是。”
他应了一声,然后双手扶着地面,动作因为长久的跪坐而有些僵硬地站了起来,转身走向浴室。
沈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很快,浴室里传来玻璃瓶被拿起又放下的碰撞声,紧接着,是药瓶掉落在地毯上的一声闷响。
笨手笨脚。
沈妄闭了闭眼,那股无名火在胸口烧得更旺了。
最终,他还是抬脚跟了过去,步伐又重又急。
他站在浴室门口。
秦彻正背对着他,左手费力地扯着衣领,右手拿着一根棉签,试图去蘸取洗手台上的消毒药水。
因为伤口在锁骨的刁钻位置,他自己根本看不见,整个人扭成一个别扭又滑稽的姿势,手肘不住地发抖。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秦氏总裁,现在连处理一个伤口都做不到。
这画面本该是可笑的,是能满足沈妄复仇快感的。
可沈妄只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暴躁。
“蠢货。”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大步走上前,一把从秦彻手里夺过棉签和药瓶。
秦彻的身体僵了一下,默默地向旁边让开一步,将洗手台前的位置完全让了出来。
沈妄拧开药瓶,用棉签沾了足量的药水,转过身,另一只手按住秦彻的肩膀,强迫他站好。
沾着碘伏的冰冷棉签,被毫不温柔地按在了那道字母伤口上。
“嘶……”
秦彻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刺痛而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双拳在身侧死死攥紧,却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更多声音。
沈妄面无表情,仔仔细细地清理着自己留下的杰作上的每一丝血污。
这个过程,比昨晚用刀刻下它时,更显得诡异,和荒诞。
浴室里只有消毒水浓重的味道,和两人交错的呼吸。
沈妄的动作很快,清理,上药,再盖上纱布,用胶带固定。
一套流程下来,不过几分钟。
那个狰狞的“S”被一块洁白的方形纱布遮盖了起来,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好了。”
沈妄把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声音冷得像冰。
他做完这一切,转身就要走。
“谢谢主人。”
秦彻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
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心满意足的愉悦。
沈妄的脚步顿住了。
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秦彻,站在原地。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又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给了这个疯子。
他以为自己是执刀的审判者,到头来,却成了亲自为祭品包扎伤口的供养人。
沈妄一言不发,几乎是逃也似地走出了浴室,步伐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仓皇。
秦彻独自站在原地,抬手,指尖隔着那层洁白的纱布,轻轻抚摸着锁骨上的位置。
那里,还残留着沈妄指尖按压过的温度。
比伤口的刺痛,更让他沉沦着迷。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和那双亮得可怕的眼睛,嘴角无声地向上扬起。
这场新的游戏,他喜欢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