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色被雨浸透,黏腻地贴在玻璃上。
一间不起眼的茶室里,檀香袅袅。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套紫砂茶具,他的手有些抖。
“先生,这太冒险了,”医生将一杯沏好的茶推到对面。
沈妄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指尖捏着温热的茶杯。
“秦彻不是蠢货,这么明显的诱饵,他万一……”
“他会来的,”沈妄的声音很轻,打断了医生的担忧。
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因为他输不起了。”
沈妄看着窗外远处秦氏大厦的灯火,继续说道:“而且,他想见我。”
医生沉默了,他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有猎人等待猎物时,那种极致的耐心。
……
秦氏大厦顶层,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砰——”
一份文件被狠狠砸在会议桌上。
“南美的矿产,我们经营了十二年!十分钟,就没了?”秦彻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高管都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没人敢接话。
财务总监的额头全是冷汗,他颤抖着声音开口。
“秦总,对方公布的那些证据,一旦坐实,我们在南美洲的所有产业都会被冻结,甚至会面临天价罚款和诉讼……”
“证据?”秦彻忽然笑了,站起身,踱到落地窗前。
“那些东西,是沈家当年留下的烂摊子,我替他们收拾了十八年,”他看着玻璃上自己映出的影子。
“现在,沈家的后人,拿着这些东西来指控我。”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他不是要钱,也不是要矿。”
秦彻一字一句地说:“他要我死。”
就在这时,林伯快步走了进来,他附在秦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秦彻脸上的疯狂慢慢凝固,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扭曲的兴奋。
他挥手让会议室里的人都出去。
门关上后,秦彻才开口:“地址。”
“东城,槐安路,一家叫归墟的古董店,”林伯的表情很凝重。
“我们的人查到,守密人网络的所有资金流转,最后都指向那里。”
“守密人……”秦彻咀嚼着这个词,舌尖似乎尝到了铁锈味。
林伯忍不住劝道,“这太明显了,很有可能是陷阱。”
“陷阱?”秦彻转头看他,眼底烧着火,“我当然知道是陷阱。”
“他这是在邀请我。”
“请我,亲手去把他抓回来。”
“备车,召集A组所有人,”秦彻达了命令。
“您要亲自去?”林博的声音变了调。
“当然,”秦彻扣上西装的纽扣,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
“我要让他亲眼看看,谁才是游戏的主人。”
“也让他记住,从我身边逃走的狗,是什么下场。”
……
夜里十一点,雨停了。
槐安路,老旧的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十几辆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进街角阴影,没有刹车声。
车门打开,三十多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耳麦的男人迅速下车,脚踩在积水里,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动作利落,配合默契,几秒钟之内就封锁了古董店的所有出口。
秦彻从车上下来,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夜风吹起他的衣角,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刃。
他抬头,看着那块被雨水打湿的牌匾归墟,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沈妄,我来了。”
与此同时。
数公里外的一栋高层公寓里,巨大的落地窗前,沈妄正端着一杯红酒,平静地看着面前监控屏幕上的画面。
他面前的监控墙上,几十个分割的屏幕里,秦彻的身影在最中央那格,清晰得连眉头的抽动都能看见。
红雀站在他身后,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少爷,他真的来了。”
“嗯。”沈妄晃了晃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下一道痕。
“警方那边……”
“已经就位了。”沈妄淡淡地说,“等他的人进去,就收网。”
红雀看着屏幕里那个下达命令的男人,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冒冷气。
沈妄布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商业陷阱。
这是一张天罗地网,一张足以将秦彻和整个秦家拖进深渊的,法律与暴力的天罗地网。
……
而在另一条街的阴影里。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内,市局刑侦支队的队长正拿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古董店的方向。
他的耳机里传来下属的报告。
“队长,目标人物已就位,秦彻的安保团队持有重型武器,我们是否……”
“不。”队长放下望远镜,声音沉稳,“等。”
“等什么?”
“等他们进去,今天晚上,我们要人赃并获。”
……
古董店门口。
秦彻抬了抬手,一个手下立刻上前,准备用工具破门。
“不必了。”
秦彻拦住他,自己走上前。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然后,抬起腿,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脚踹在了那扇厚重的木门上!
“砰——!”
巨响炸开,整条街的路灯似乎都跟着闪了一下,厚重的木门向内整个爆开,木屑像弹片一样射进店内。
秦彻带着一身寒气,踩着一地狼藉,踏进这家叫“归墟”的店。
身后的黑衣人潮水般涌入,枪口指向每一个角落。
然后,所有人都停住了。
店里灯火通明,一尘不染,没有埋伏,没有反抗。
正中央,一张古朴的太师椅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安静地坐着。
他面前的茶几上,一套紫砂茶具正冒着袅袅的热气。
男人看到踹门而入的秦彻,非但没有一丝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他提起茶壶,将对面一个空着的茶杯斟满,水流注入茶杯的声音,在死一样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然后对着满身杀气的秦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先生,我们老板,”
医生的声音很温和,不大,却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等您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