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沈妄是被食物的香气弄醒的。
他睁开眼，身上盖着柔软的蚕丝被，卧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度正好的温水。
坐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向浴室。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但眼神不再是空洞的。
唇角那点被秦彻咬破的伤口已经结了细小的痂。
他成了这座华美囚笼里，被精心饲养的金丝雀。
沈妄看着镜中的自己，平静地想，他是王，一个失去了国土，只剩下一个疯子信徒的王。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早餐，全是他喜欢的口味。
秦彻坐在他对面，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正慢条斯理地用银质小刀切着一颗草莓。
他把切好的草莓放进一个小碟子里，推到沈妄面前。
“尝尝，今天刚从庄园空运过来的。”秦彻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谈论天气。
沈妄没有动。
秦彻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目光专注而虔诚。
沈妄拿起银叉，叉起一块草莓送进嘴里。
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
“很好吃。。
秦彻的嘴角扬起一个满足的弧度，他喜欢沈妄的回应，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
“你喜欢就好。”
早餐在诡异的静谧中结束。
沈妄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悬崖和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风送来咸腥的气息，自由又遥远。
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分割成数十个小块，显示着别墅内外的每一个角落。
其中最大的一块，正清晰地映出沈妄站在窗前的背影。
他清瘦，孤单，却又带着一种宁静的破碎感。
秦彻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描摹着沈妄的轮廓。
林伯敲门进来，将一叠文件和几个信封放在桌上。
“先生，这是最近一些需要您过目的东西，另外，有几封指名给沈先生的信件，是从帝都林家寄来的。”
秦彻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那几个质地精良的信封上。
林家，林若溪。
那个曾经与沈妄有过婚约的女人。
秦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等林伯离开后，他拿起其中一封信。
没有拆开，直接扔进了旁边的碎纸机。
他一封一封地，将所有信件全部销毁。
做完这一切，他又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加密的通讯记录。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最近一周，有数个来自帝都的号码，试图通过各种渠道联系沈妄，打探他的消息。
所有号码的源头，都指向同一个人。
秦彻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动了动手指，将那些通讯记录彻底清除，不留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重新看向监控屏幕，沈妄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秦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走出书房。
外面的世界很吵，但他的世界，只需要安静。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秦彻依旧扮演着他完美囚徒和忠诚骑士的角色，将沈妄照顾得无微不至。
而沈妄，也安于这种被掌控的废人生活。
不再去想复仇，不再去想未来。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座别墅，这片大海，和这个叫秦彻的疯子。
直到一周后，一份制作极其精美的邀请函，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是一场由北城几大豪门联合举办的慈善晚宴，邀请函直接送到了别墅门口。收件人，是沈妄。
秦彻拿到邀请函时，沈妄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秦彻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坐下，将邀请函随手放在茶几上。他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沈妄的目光从书上移开，落在那份烫金的邀请函上。
“给我的？”
“嗯。”秦彻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开始削一个苹果，
“林家那个丫头，想见你。”
他的语气很平淡，削苹果的动作也很稳，一圈一圈，果皮连贯而均匀。
沈妄没说话，拿起了邀请函。
打开，里面除了印刷的宴会信息，还有一张手写的便签。字迹娟秀，带着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阿妄，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听闻你回了北城，却一直无缘得见。此次晚宴，我备了你最喜欢的山月，盼君能来。若溪。”
沈妄看着那张便签，有些出神。
林若溪，这个名字，已经很遥远了。
那是他还是沈家大少时，由长辈定下的未婚妻，温柔、娴静。
“你想去吗？”秦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他已经削好了苹果，并细心地切成小块，用牙签插好，放在沈妄手边。
沈妄回过神，看了一眼秦彻。
秦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他越是这样，沈妄越能感觉到那平静表面下，压抑着的疯狂。
“没兴趣。”沈妄将邀请函和便签扔回茶几上。
他现在对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没有半点兴趣。
听到他的回答，秦彻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拿起邀请函，慢条斯理地，当着沈妄的面，将它撕成了碎片。
做完这一切，他忽然靠了过来，在沈妄的身边坐下，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秦彻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沈妄放在膝盖上的手。
将沈妄的手牵到唇边，虔诚地，在沈妄修长的指节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你不需要去见任何人。”
秦彻的头没有抬起，声音压得很低，。
“你的世界，有我，就够了。”
沈妄的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他感觉到秦彻的警告，那是一种针对外界所有窥探者的冰冷杀意。
他也感觉到那份极致的占有欲，蛮横，不讲道理，却又让他生出一丝奇异的……满足。
这个疯子，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们的囚笼。
沈妄没有抽回手，只是任由秦彻握着，亲吻着。
“秦彻。”他忽然开口。
“我在。”秦彻立刻回应，抬起头，幽蓝的眼睛里满是专注。
“如果我想去呢？”沈妄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玩味。
他想看看，这个疯子会是什么反应。
秦彻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着沈妄，看了很久，那双眼睛里的痴迷和虔诚，慢慢沉淀下去，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浓稠的黑暗。
“那我会打断你的腿。”
他说得异常平静，却让空气都冷了下来。
“然后，我会把那个女人，连同她的家族，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一根草都不会剩下。”
“最后，”他凑得更近，呼吸拂过沈妄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的战栗。
“我会把您锁起来，锁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直到您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沈妄的心，猛地一缩。
他毫不怀疑秦彻会说到做到。
极致的疯狂，和极致的爱。
沈妄忽然笑了，反手握住秦彻的手，用力。
“那你最好现在就开始准备锁链。”
秦彻愣住了。
他看着沈妄脸上那抹近乎挑衅的笑容，看着他眼中闪烁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疯狂。
下一秒，巨大的狂喜吞噬了他。
他的神明，在邀请他，邀请他，更深地，更彻底地，占有他。
秦彻猛地将沈妄抱进怀里，用力勒紧，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的神……”他把脸埋在沈妄的颈窝，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沈妄没有反抗，他闭上眼，靠在秦彻的怀里。
他知道，这场游戏，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那就……一起疯吧。
而在帝都，林家。
林若溪看着手机上助理发来的消息，秀美的眉毛微微蹙起。
“若溪小姐，我们送去的邀请函被退回了，理由是查无此人，我们尝试联系江夜财团，对方也拒绝透露沈先生的任何信息。”
查无此人？
林若溪放下手机，走到窗前。
她不相信，沈妄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秦家，秦彻……
她想起那个男人，那个永远跟在秦振邦身后，安静却极具存在感的男人。
直觉告诉她，沈妄的消失，一定和秦彻有关。
她沉默了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帮我查一个人，秦彻，我要知道他的一切，特别是，他和沈妄的关系。”
她不会放弃的。
无论是出于旧日的情谊，还是家族的利益。
她必须找到沈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