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师的木槌悬在半空,看见秦博渊放下了号牌,正准备走完最后的形式。
“一亿一次,一亿两次……”
“一亿五千万。”
一个平静的,没什么起伏的男声响起。
整个大厅上百号人,动作整齐划一地转过头,视线全部聚焦在同一个地方。
是沈妄。
他站着,举着秦彻的号牌。
那张面无血色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
拍卖师的嘴还张着,刚刚准备落下的锤子就那么尴尬地停在空中。
秦博渊的脸彻底沉了下去,肌肉紧绷,那张儒雅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身边的人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渊哥,秦彻这是……”
这是在打他的脸。
当着全京城所有人的面,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宠,狠狠地抽他的脸。
“秦先生,这位先生出价一亿五千万,您还跟吗?”
拍卖师总算找回了自己的专业素养,把问题抛回给秦博渊。
秦博渊的腮帮用力咀嚼了一下,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不要了。”
“好!一亿五千万,成交!”
拍卖师的锤子重重落下,“咚”的一声,在死寂的大厅里震得人心头发慌。
沈妄放下号牌,安静地坐回秦彻身边,将那块塑料板规整地放回桌面。
秦彻很满意。
他端起酒杯,朝秦博渊的方向,做了一个遥遥举杯的动作,然后一饮而尽。
这个无声的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具挑衅。
整个会场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变得压抑起来。
拍卖继续,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等着看真正的好戏。
压轴的拍品被两个工作人员合力推了上来。
一个半米长的黑檀木盒,盒身雕刻着繁复古老的图腾,盒盖的锁扣,是一只栩栩如生、面目狰狞的狼首。
木盒被推出来的一瞬间,一股陈腐而肃杀的气息仿佛弥漫开来。
拍卖师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郑重。
“各位,今晚的最后一件藏品——‘最后的狼嚎’!”
“传说,这是昔日沈家最后的遗物,里面装着沈家当年纵横四海的秘密。”
“起拍价,一千万!”
话音刚落,侧后方一个穿着老式唐装的男人举起了牌子。
“两千万。”
是白家的人,当年吞食沈家产业最多的家族之一。
另一边,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也举了牌。
“三千万。”
是李家。
叶莺靠在远处的廊柱上,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红唇勾着一抹看戏的笑。
一群旧时代的鬣狗,开始争抢饿狼最后的尸骨了。
价格很快被抬到了五千万。
举牌的人,无一不是当年瓜分了沈家血肉的旧势力。
他们今天,是来买一个心安,也是来向秦彻这个新皇,表一种另类的忠心。
所有人的余光,都在小心翼翼地瞟着秦彻。
看他什么时候出手,用一个什么样的价格,来为这场闹剧画上句号。
秦彻却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慢条斯理地从高定西装的内袋里,抽出一张卡。
那张卡片通体漆黑,没有任何银行的标识,只在角落里,烫着一个极小的金色秦氏家徽。
他没有看沈妄,只是将那张卡,轻轻推到了沈妄面前的桌上。
黑色的卡片,停在深色的丝绒桌布上。
沈妄垂下头,看着那张卡。
他停顿了整整三秒。
他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拿起了那张卡。
这个动作,比刚才举牌的冲击力更大。
“他……他把黑金卡给那个男的了?”
“秦家的私人账户卡?传说中不设上限的那张?”
“疯了……秦彻是疯了吧?让一个……一个玩物,来决定这种级别的竞拍?”
窃窃私语声,像是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
叶莺的笑容,第一次有了些微的凝固。
她以为秦彻会亲自下场,和她,和这些旧势力玩一场猫鼠游戏。
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
这不是羞辱,这是权力最极致的让渡。
他用这个动作告诉所有人,我的人,代表我的意志,我的钱,就是他的钱。
沈妄拿着那张薄薄的卡片,他举起了桌上的号牌。
“一亿。”
他甚至没有去看台上节节攀升的数字,直接将价格翻了一倍。
刚刚还在互相试探着抬价的几个旧家族代表,举牌的手臂都僵在了半空。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这是秦彻的意思?
还是那个男宠自作主张?
没人敢赌。
拍卖师也愣住了,他看向秦彻,想寻求一个确认。
秦彻却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他只是侧过头,看着沈妄的侧脸,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一亿!这位先生出价一亿!”
拍卖师只好硬着头皮喊了下去。
“一亿一千万。”
叶莺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终于不再置身事外,走回自己的座位,放下了酒杯,亲自举起了号牌。
她不看秦彻,只看着沈妄。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嫉妒与战意。
沈妄面无表情,再次举牌。
“两亿。”
他甚至不给对方一点点加价的空间。
每一次出价,都是碾压式的。
“哗——”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两个亿,买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说?
这已经不是竞拍了,这是在用钱当武器,进行一场赤裸裸的战争。
“有意思。”
叶莺低声说了一句,她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甜腻,只是那甜里,带上了毒。
“两亿一千万。”
她跟了。
沈妄立刻举牌。
“三亿。”
他每一次举牌,动作都精准得像是机器。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
只是在执行一道命令。
锁骨里那根被血肉包裹的金属针,随着他每一次心跳,都在拉扯着神经。
疼痛让他无比清醒,他不是在为沈家夺回什么。
他是在为他的主人,咬下敌人看中的猎物。
这份认知,让屈辱和荣耀,在他身体里扭曲地交织在一起。
众人的惊恐,变成了秦彻权力最好的背景板。
他们看着沈妄,不再是看一个保镖,一个男宠。
是在看秦彻意志的延伸,看一把人形的,可以随意挥霍亿万家财的刀。
“三亿一千万。”
叶莺的声音有些发紧了。
她今天带的流动资金是有上限的。
她本以为,这场拍卖,是她挑拨秦彻和旧势力关系的一场好戏。
现在,她自己却被架在了台上。
被秦彻用他身边的一条狗,架在了火上烤。
沈妄再次举牌。
“五亿。”
“砰!”
后排有人没坐稳,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没有人去扶他。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砸懵了。
五亿。
为了一个破木盒子。
叶莺捏着号牌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塑料板的边缘,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她输不起了。
她今天代表的,是“七宗罪”联盟的脸面。
如果她在一个男宠面前退缩了,她会成为整个京城上流圈子未来十年最大的笑话。
她咬着牙,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五亿……”
她刚要开口,秦彻动了。
他伸出手,覆盖在沈妄举着号牌的手背上,带着沈妄的手,将号牌,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
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这一声巨响,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这个动作,不是放弃,是宣告结束。
秦彻抬起头,隔着人群,看向脸色煞白的叶莺。
他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读懂了他的意思。
游戏,到此为止。
你,不配再玩下去了。
拍卖师哆哆嗦嗦地拿起锤子,他的手都在抖。
“五……五亿!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
他的声音在发颤,全场鸦雀无声。
叶莺死死地盯着秦彻,胸口剧烈地起伏。
“五亿一次!”
“五亿两次!”
“五亿——”
“十亿。”
一个声音,从沈妄的喉咙里发出来。
他没有举牌。
他只是看着叶莺,报出了这个数字。
秦彻的手,还盖在他的手背上。
是秦彻让他说的。
全场,彻底失声了。
如果说五亿是疯狂,那十亿,就是毁灭。
叶莺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她带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秦彻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嘴角。
他松开沈妄的手,拿过那张黑金卡,随手放回口袋。
然后,他牵起了连接着两人的铂金锁链。
链条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走吧。”
他站起身,拉着沈妄,在全场上百道呆滞的、恐惧的视线中,走向门口。
他们路过摇摇欲坠的叶莺。
秦彻停下脚步,他微微俯身,凑近叶莺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开口。
“叶小姐,我的东西。”
他顿了顿,欣赏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你看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