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的收入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应对现实沉重的压力。
念念的药盒里,只剩下最后两天的量。
房东那边,她刚把这几天发传单挣来的钱都交了出去,乞求对方能再宽限几天。
那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捏着钱,数了数,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最终还是甩下一句。
“最多再给你三天!三天后要是还交不上,立马带着你那个病秧子儿子滚蛋!我这房子不缺人租!”
走投无路。
这四个字像巨石一样压在林时烟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中午,趁着发传单轮换休息的一点短暂喘息时间,她独自一人坐在商场背后花坛的台阶上。
喧嚣的人声隔着一段距离传来,更衬得她这里的寂静格格不入。
阳光有些刺眼,她用手挡了挡,摸出那只屏幕有些磨损的老旧手机,指尖在通讯录上滑动。
第一个跳入脑海的,是好友夏可可。
她想要找可可借点钱,度过这段时间的难关。
随后想起可可负担也很重,父母身体不太好,弟弟今年刚考上大学,学费生活费都是一大笔开销,她自己的工资也是捉襟见肘……
她找可可借钱,可可一定会借,但她不想再给可可添麻烦。
可可已经帮她够多了。
手指无力垂下,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个她既害怕又不得不去面对的名字上。
霍辰烨。
指尖在那个名字上空颤抖了无数次,脑海中闪过他冰冷的脸庞,羞辱的话语,迟迟按不下去。
可是……念念的脸,房东最后通牒的骂声……
她闭上眼,心一横,终于下定决心要按下拨号键——
“时烟?”
一道温和又带着点不确定的男性声音响起。
林时烟拨号的动作一顿,茫然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身形颀长、长相清秀俊朗,气质儒雅温和的年轻男子。
看见他,林时烟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学长?沈聿风学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聿风见真的是林时烟,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来,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
“时烟,真的是你?昨天我在路口看到有个身影很像你,但又不敢确定。今天就想着再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我找到你了!”
昨天惊鸿一瞥后,沈聿风心里就一直放不下,今天特意抽时间又来附近徘徊,没想到真让他遇到了。
两人意外相遇,都有些惊讶和高兴。
沈聿风见她脸色不好,便体贴地提议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坐,喝点东西休息一下。
林时烟看着学长真诚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
咖啡馆里的冷气开得很足,驱散了外面的燥热。
林时烟捧着冰凉的柠檬水,杯壁上的水珠沁湿了她的指尖。
她问道:“学长,你怎么会来江城?”
她记得学长和霍辰烨都是沪城人,家境优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小城市?
沈聿风握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温和笑道:“公司在这边有个项目,过来出差办点事。”
他没说,他知道林时烟是江城人,才主动接下原本不需要他亲自来的项目,只盼着能有一丝机会遇见她。
没想到,上天竟真的眷顾了他。
他仔细看着对面的林时烟,虽然她极力掩饰,但眉宇间的疲惫和憔悴,以及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衣物,都让他心头泛起一丝疑虑。
他斟酌着开口,“时烟,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还有孩子,他好吗?”
问出这话时,沈聿风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到林时烟的情景。
那时他已经毕业在外实习,而林时烟还在读大三。
他因为一些手续回学校,偶然在教学楼外看到了她。
沪城的春天已有暖意,她穿着宽松的针织衫,侧身站着,微风拂过她的发丝。
他正要上前打招呼,却猛然注意到她微隆的小腹,那弧度明显已不止三四个月。
当时他就被钉在原地,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记得她和霍辰烨感情极好,可霍辰烨那时……似乎已经出国了?
他最后一次去看她,提了些营养品,言语间小心翼翼,想问又不敢问。
她只是苍白着脸,勉强笑着,说“学长,我没事”,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眼睛里,盛满了他不忍深究的沉重和伤痛。
再后来,他因家族安排出国,断断续续从同学那里听说,她毕业后就回了老家江城,此后便再无音讯。
这些年,他总会时不时想起那个春天里单薄而坚韧的身影,心里总存着一份放不下的牵挂。
林时烟垂下眼睫,避开他关切的目光。
“挺好的,我们都挺好的……谢谢学长关心。”
她不想让学长看出她的窘迫,然而,她的话音刚落,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林时烟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挂断。
可手机执着响着,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怕引起学长更多的怀疑和关注,只好硬着头皮,小心接了起来。
刚接起,房东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
“林小姐!我警告你!最后三天!三天后要是再见不到钱,你们母子俩就等着睡大街吧!别怪我到时候把你那点破烂东西都扔出去!”
声音又大又冲,连坐在对面的沈聿风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时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窘迫地想把手机拿远些,可房东的骂声还在不断传来,她只能含糊地应着“知道了”,匆匆挂了电话。
咖啡馆里的气氛变得尴尬。
沈聿风沉默了一会,问,“时烟,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昨天他看到她在发传单,大夏天又是大中午,她竟然在外面发传单?
还有她那双曾经纤细白皙的手,现在却布满了细小的划伤和老茧,指关节还有洗盘子时被烫伤的痕迹......
沈聿风看着心疼极了。
“没……没有,学长,我……”林时烟还想垂头否认。
沈聿风却盯着她,认真说。
“时烟,你还把我当朋友吗?大学时你帮我整理课题资料,现在你有难处,却不肯跟我说?”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时烟紧绷的情绪。
她低下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学长,我……我没工作了,房租快交不上了,念念的药也快没了……”
她哽咽着,将自己失业、孩子医药费无着落、面临被赶出家门的困境……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只是,隐去了所有与霍辰烨相关的部分。
沈聿风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眼底满是心疼。
他抽了张纸巾,温柔递给她。
“时烟,别着急,有我在。房租的事我先帮你垫上,念念的药……我帮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