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轻轻关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窗外乌云密布，雨点沉重敲打着玻璃。
霍辰烨攥着林时烟的手腕，仰头看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悔恨与乞求。
“时烟……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一遍遍重复着这苍白的忏悔。
目光死死锁住她，渴望能从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松动。
“是我混蛋！是我眼瞎！是我被恨意蒙蔽了心，才会那样对你，才会……才会差点害了我们的念念……”
他诉说着自己的罪状，希望能用痛彻心扉的悔悟打动她。
林时烟却只是偏头望着窗外雨幕，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冷硬疏离。
她对他泣血般的忏悔，无动于衷。
这种漠然，比恨意更让霍辰烨恐惧。
像是他所有的痛苦和挣扎，在她那里都已失去了意义。
“时烟，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我们的孩子，你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他几乎是在哀鸣。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林时烟终于转回头，目光落在他紧握着她手腕的地方，那里已经捏出了一圈红痕。
“霍辰烨，你救了念念，我真心谢谢你。但也仅此而已。”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伤好之后，请你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不！我不走！”
霍辰烨激动摇头，额头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但他浑然不顾。
“时烟，这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的亲生父亲！你让我怎么走？我怎么可以走？！你告诉我！”
他低吼着，试图用血缘的纽带绑住她。
林时烟抽回自己的手，语气依旧淡漠。
“我该说的已经说了。其他的，随便你怎么想。”
见她态度决绝，转身欲走。
霍辰烨心慌到了极致，一种即将永失所爱的巨大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发冷。
他急切想要抓住什么，任何能够证明他们之间还存在联系的东西。
“时烟！你不爱我了吗？！”
这句话问出口，霍辰烨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屏住呼吸，牙关紧咬，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等待着她的宣判。
林时烟的动作顿了一下。
随即，她缓缓转过身，终于正眼看向他。
那双眼睛，曾经对他盛满璀璨星光，也曾因他而盈满泪水与期待，此刻却像两口枯井。
她迎上他期盼的视线，红唇轻启，吐出三个清晰又残忍的字。
“不爱了。”
不爱了。
这三个字像刀扎进霍辰烨心脏。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差点直接从床上栽下来。
他勉强用手肘撑住身体，才避免摔落。
“不……我不信……你骗我……”
他摇着头，声音颤抖，带着一种垂死挣扎的癫狂，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你怎么可能不爱我？！你留下的那些东西！我们的照片，那条星星项链，还有那个我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做出来的、鼻子都缝歪了的小熊钥匙扣！还有那本日记……那本日记里的每一个字！‘我要永远对你念念不忘’！林时烟，我感受得到，你明明还爱着我！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不爱了？！”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些过往的证据，想要用那些温暖的回忆，来驳斥她这冰冷无情的判决。
林时烟沉默着。
她的沉默，像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让霍辰烨濒死的心底又生出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不顾身上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用尽力气将她拉近一些，仰望着她冷漠的容颜。
“时烟……烟烟……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们带着念念，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我会用我的命对你们好，我会补偿你们，我……”
“一家三口？”
林时烟忽然笑了下，垂眸看他的眼中带着讥诮。
“那你的妻子？苏菲娅小姐怎么办？”
霍辰烨愣了一下，随即极快反驳，想要撇清所有关系。
“没有妻子！我跟她什么都没有！那都是我母亲安排的，是权宜之计。我根本不喜欢她，我连碰都没碰过她！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娶她！我心里只有你！从头到尾，从过去到现在，都只有你一个！”
他急切剖白着，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然而，林时烟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意味不明回了一句。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
霍辰烨被她这句话弄懵，无法理解这个词在此刻的含义。
她是在为苏菲娅感到可惜？还是……别的什么？
“烟烟……”
他徒劳唤着她曾经的小名，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哀恳。
林时烟没有再给他纠缠的机会。
她开始一根一根，掰开他紧握着她手腕的手指。
她的动作并不粗暴，却带着决然。
“霍辰烨，你听清楚，”
“我不爱你了。从曾经深爱，到如今不爱，就是这么简单。我们之间，结束了。”
眼看她就要掰开他的手，转身离去，霍辰烨彻底慌了神。
他不顾一切再次嘶吼出声，抛出了他自以为是最有力的王牌。
“那念念呢？！你忍心让念念没有父亲吗？！他还那么小！他需要爸爸！你难道要让他一辈子活在缺少父爱的阴影里吗？！”
听到这句话，林时烟再次转过身，极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落在霍辰烨耳中，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刺耳。
然后，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出了那句让霍辰烨如坠冰窟，蕴含着他无法想象深意的话。
“谁说念念……没有父亲？”
说完，不等霍辰烨从那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反应过来，她毫不犹豫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烟烟！！”
霍辰烨撕心裂肺的呼喊被隔绝在门内。
耳边，反复回荡着她最后那句话。
【谁说念念没有父亲？】
是谁？
沈聿风吗？
她已经……默认了，甚至已经允许，让沈聿风来取代他，成为念念名正言顺的父亲了吗？
原本还以为沈聿风和她没有关系生出的一丝侥幸熄灭，万箭穿心的剧痛从心脏位置传来，喉咙里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
“噗！”
霍辰烨猛地向前一倾，一大口殷红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星星点点，继而是一片刺目的血雾，尽数喷洒在雪白的床单上，晕开一片绝望凄艳的红。
“霍总！！”
一直守在门外的助理听到动静冲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扑过来。
“霍总您怎么了？！医生！医生！！！”
助理手忙脚乱按响呼叫铃，很快，一群穿着白大褂专家匆匆赶来。
但霍辰烨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倒在床上，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床单上那片血色，以及林时烟离去时那冰冷决绝的背影。
黑暗袭来，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