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放下翻窗的腿,转身看向他们二人,警惕地问:“你们是谁?”
他的声音阴柔尖细,让池月愈发肯定他就是金卜力。
崔锦堂心中惊讶,自己寻了快一月的人竟在眼皮底下,“你在我崔府,竟还问我是谁?”
“崔达呢?他人呢,他说过不会不管我!”
“你果然是他藏进来的。”池月打着灯笼,缓缓走近,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蓬乱的头发油腻打结,几绺灰白的发丝黏在额前,面颊凹陷,颧骨突出。身上的粗布衣袍早已辨不出原本的颜色,脏污不堪。
“你这日子过得实在不怎么样,躲躲藏藏,如阴沟老鼠般活着有什么意思?”池月故意讽刺他。
“不,我必须活着,我还没给阿星报仇!”金卜力说得咬牙切齿,仿佛胸中恨意立刻便要喷薄而出。
“嘁,你只要离开崔府半步,必死无疑,何谈报仇?”
“你闭嘴,崔达呢?我问你崔达在哪儿?”他龇牙咧嘴地朝池月奔来,却被崔锦堂一脚踹翻在地。
他胸中火气正旺,三叔竟将这等危险的人物藏于崔府,果真丝毫不将崔府众人的安危置于心上。
“你现在是阶下之囚,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同我们合作,若我崔府因你受难,我定先将你碎尸万段。”
金卜力冷静下来沉思片刻,“好,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檀香苑外,天色微微泛起鱼肚白。
池月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身侧的崔锦堂温声道:“阿月,你先回去歇着,这事容后再议。”
“你三叔可到晋安了?”池月忽然有一种即将真相大白的预感。
崔锦堂闻言,眸色陡然一沉,他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嗓音淬着怒意:“明日,我亲自'请'他回来。”
……
崔锦尚得知池月回了崔府,刚用完午膳便急不可耐地要去寻她。
刚踏进院门,阿珠闪身拦在她跟前,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大小姐轻点儿,阿月姐姐寅时方才歇下,这会儿正睡得熟呢!”
“好吧。”崔锦尚失落地叹口气,“那我就先等着,她醒了我再进去。”
阿珠喜笑颜开,“大小姐真是善解人意!”
这时屋内传来声响,池月伸了个懒腰道:“别等了,我已经醒了,今儿还有正事儿呢!”
崔锦尚慌忙奔进屋,“阿月,这几日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问起大哥,他只说你有事,气煞我也!不过今日你逃不掉了,若不给个说法,我可不放过你!”
池月穿上鞋袜,用木盆中的清水洗了一把脸,朝站在自己身旁双手叉腰的崔锦尚说:“好好好,姑奶奶,我现在就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崔锦尚狐疑地凑过身。
“不远,半刻钟便到了。”池月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抬步往屋外走,见她不动又催促了两声,“咱们走吧。”
一出院门遇上了琥珀,她着急忙慌跑来,“大小姐,我,我刚瞧见大少爷领着上官将军跟陆大人进了府,三个人的神色瞧着都不太对劲!”
“啊?”崔锦尚像是猜到了些什么,转头凝视池月片刻,有少许怒意涌上心头,她微蹙着眉,“阿月,你们几人到底在捣什么鬼?竟连上官逸也瞒着我?”
池月拉起她的手,神情真挚地道:“你先别急,你同我去了便知,我知晓瞒着你一人实在不公平,但我们每个人都没有恶意,锦尚,原谅我们好吗?”
崔锦尚面上的怒意早已消减,“罢了罢了,先看看是何事我再决定原不原谅你们!”
几人很快进了檀香苑,池月领着她径直往梧桐树下的那间厢房而去。
屋子里已聚集了不少人在。
上官逸一眼便瞧见池月身后一脸严肃的崔锦尚,连忙起身迎上去,“阿尚,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便瞒我到底咯?”
“不,不是这样的。”
“不管怎样,今日我要听个明白。”
“好了锦尚,你先听我们说。”崔锦堂适时出声,见她缓了神色,朝陆宣与池月点点头后,冲着内室喊了一声:“风信,带三老爷出来。”
崔达的双手绑在身前,脸上尽是不甘与恨意。
“三叔?”崔锦尚欲往前,身旁的上官逸赶忙拉住她的手,冲她轻轻摇头,“你先听听再说。”
崔锦堂走向崔达,抬手解了他的哑穴,又将他手上的绳索松了一松,语气中带着些许怒火道:“三叔,若你还认我这个侄儿,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吧。”
“呵呵呵,锦堂,你便是这么对待我这个长辈的吗?”
“三叔,若非你全力反抗,我怎会如此?”
陆宣似乎不想再听废话,站起身直入主题道:“崔达,你当真恨透崔府?那你可知强暴王香檀的真正凶徒并非上官逸。”
崔达冷笑一声,“你们这么多人,想怎么说便怎么说,而我只相信我手中的证据。”
“便是这个让你认定伤害王香檀的人是上官逸?”陆宣拿出那块玉佩,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对,证据确凿,他如何抵赖?”
见崔锦尚震惊地看向自己,上官逸忙解释道:“玉佩虽是我的没错,那日我也确实在清凉寺,可我是为母亲生辰祭而去,试问我怎会在这样的日子做出那般龌龊之事!”
“小慈,你来说。”陆宣偏头看向角落里默不作声的龚慈恩,她今日依旧男装打扮,只不过顶上裹着一块深色头巾。
她走至崔达身前,缓缓解下头上的帽巾,“我原是清凉寺的和尚……”
须臾之后,她将所知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陆宣将那半块泛黄的丝缎抛给崔达,“我想你应当认得出这上面的龙爪纹。”
崔达慌乱地瞧了一番,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屋中的众人,咬牙切齿地道:“是他,是赵临!”
“我与赵临一向不和,他若拾到我的贴身物件,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上官逸看了一眼崔达,又看向身侧的崔锦尚,“阿尚,你一定要相信我,此事绝非我所为。”
崔锦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点点头,“我知道,可你们为何要这样对待三叔?”
崔锦堂蹲下身欲扶起瘫坐在地的崔达,“三叔,将你手中的账本交出来吧,金卜力把一切都说了。”
谁知崔达狠狠甩开他的手,愤怒地道:“你以为你们崔府就是无辜的吗?我就是要让整个崔府为香檀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