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太一脸怒容地端坐在太师椅上,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着抖,目光不停地在堂下众人身上穿梭。
甄玉兰气得脸色铁青,崔广则闷不作声地饮着茶。二房的周云眼观鼻鼻观心,忽地用胳膊肘捅了捅神飞天外的崔通,用口型说着:“你怎么看?”
崔通白她一眼,立即换了个坐姿,甩了个后脑勺给她。
“真没用!”周云心中暗骂。
崔锦尚踱步进屋,与崔老太太请安后,又乖巧地向其他长辈问好,正要找个椅子坐下,头顶传来崔老太太略带愠怒的声音。
“尚姐儿,你先站着。”
“母亲!”甄玉兰忍不住站起身,却被崔广拉住。
崔锦尚向母亲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开口道:“祖母,您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外面对你的诋毁之词传得沸沸扬扬,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呵,”崔锦尚轻笑一声,“那些个无根无据的话,我为何要放在心上?”
“糊涂,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这般嘴硬!”崔老太太跺跺脚,大口大口喘着气,“我们崔府姑娘的名声都给你毁了,你快说,那个男人是谁?”
崔锦尚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那夜仅我一人!”
“看来不动家法,你是不肯招认了。”
“祖母,既然我说什么您都不信,那您便打死我好了!”
“你,你,好啊,来人上家法!”
琥珀“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老太太,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好好守着小姐,您罚奴婢吧!”
“琥珀你下去。”崔锦尚扯着她的肩膀,想让她站起来。
甄玉兰一把打掉崔广的手,快步走到堂中锦尚的身侧,她见女儿倔强的脸,终是打消了劝她的念头。
她抬头看向崔老太太,“母亲,锦尚是个好孩子,她说那夜无事发生便是无事发生,我不管外面的人说什么,今日,我定是要护好自己的女儿!”
崔老太太站起身,抬手指着她们母女二人,“你们是不是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了?”她说着转头盯着崔广道:“老大,你说今日这事儿怎么办吧,崔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周云见状赶忙起身走到崔锦尚跟前,假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尚姐儿,我知道这事儿不能怨你,你也受了不少苦,但你是崔府的嫡大小姐,你的名声时刻影响着我那俩傻丫头。”
她顿了顿,又抹了一把眼泪,“昭哥儿昨日为了你,在国子监大打出手,弄得自己浑身是伤不敢归家,我这做母亲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该怎么办呀!”
崔锦尚紧紧握着母亲的手,眼神坚定,“二婶放心,此事若影响到弟弟妹妹,我自有办法解决。”
周云讶异地抬起脸,“你要怎么解决?”
“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这……”周云被她的话惊得倒退两步。
“尚姐儿,你说什么胡话,娘不允!”甄玉兰抓着她的手晃了晃,心中愈发气恼,“你要做姑子,娘也去!”
“够了,还要怎么闹?”崔广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掷,“小的胡闹,你这么大把年纪也要跟着胡闹吗?”
甄玉兰既委屈又气愤,“你不去外头让那些嚼舌根的把嘴闭上,反倒在家说我胡闹,怎么?女儿不是你的?你口口声声说疼爱,你的爱又在哪里!我看你眼里也只有崔府的颜面,根本不顾我们母女的死活!”
“你,你怎么还胡搅蛮缠上了,我自然心疼锦尚,这不是在想办法怎么解决此事才好。”
“那你说说,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崔广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为今之计,我们需寻一个家世清白的郎君,让锦尚快些与他定亲,这流言便能不攻自破。”
甄玉兰还没反应过来,崔老太太却先开口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可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去寻这样的人家?况且此事在晋安城闹得这般大,哪家大户还能看得上锦尚!”
“我不嫁!”崔锦尚只觉好笑,一口回绝道。
“对,我也不同意,嫁娶之事怎能如此草率!”甄玉兰果断站队。
崔广见她俩如此坚定,知晓此事暂不能强求,刚要开口劝劝崔老太太,忽听门外有人传报:“老爷,齐国公来了。”
“他们可有说是为了何事?”崔广万分惊讶,他与齐国公上官衡在朝堂中只能算作点头之交,私底下从未有过来往。
“国公大人说,他们是为了世子求娶大小姐来的,连庚帖与聘礼单子还有媒人都带来了。”
“什么?”堂中的人皆目瞪口呆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崔锦尚,而崔老太太的脸色却陡然变得瘆人起来。
“快,快请他们去前厅!”他说罢,同堂中的众人点点头,快步出了福禧堂。
甄玉兰抓紧时机,拉着呆愣着的崔锦尚也迅速跨出门去。
池月与崔锦堂等候在回尚锦轩的路口。
“锦尚怎么还没来?”
“风信刚去福禧堂打听,说人已经出来了,再等等看。”
话说着便听见琥珀咋咋呼呼的声音,“小姐,今日老太太实在欺人太甚,二夫人也是,添油加醋不嫌乱,真是气死我了!”
崔锦尚眼神空洞,木讷地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见到池月站在前方,她才恢复了些许神采。
“阿月。”她忽然红了眼眶。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你只需听我说。”池月看了看醉风亭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上官逸来了,他想亲自见见你。”
见她慢慢走向醉风亭,崔锦堂蹙着眉,有几分担忧地问:“阿月,你觉得锦尚会答应吗?”
池月叹口气,“这难说,他们虽不得已有了些肌肤之亲,可毕竟是情势所逼。上官逸本就是她的救命恩人,锦尚对他敬重又感激,宁愿自己承担一切,也不肯将他供出。如今他又为了锦尚的名声,主动站出来求娶,以锦尚不愿欠人情义的性格,拒绝亦是在情理之中。”
“哇,上官将军真是太有担当了!这要是做了咱姑爷,咱这做奴婢的,睡着了也得笑醒呢!”
池月被琥珀一脸花痴的畅想打断,她恍然觉得,或许上官逸是个不错的选择。锦尚若嫁了他,崔府便算入了陆宣的阵营,不管今后发生何事,都能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