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二人仓惶奔出屋外,浓烟已从下舱蔓延至一楼,不用想,这定是陆宣的手笔。
“这火势怕是止不住了,我们去甲板,我知道哪里有小船!”阿焕正欲拉着池月穿过混乱不堪的人群,却忽察她停住了脚。
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一个灵活的胖子正跳着脚拍着衣服上的火星。
“去,带着他一起走!”池月唇边挂起坏笑。
阿焕点点头,并未多问便匆匆走上去帮条条坦扑灭身上的火星,恭敬地道:“请贵人随奴来!”
三人到了甲板,早已有熟悉船况的人将几艘小船放下,招呼着几名贵客上船。池月看了看,蔡宝珍竟不在其中,她倒不是担心那种坏人遭遇不测,毕竟祸害遗千年,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懊恼,没能将他们二人的丑事曝光!
“算了,先保住小命要紧。”池月暗下决心,瞅了一眼伸着脖子寻着小船的条条坦,猝然惊叫出声,“嗨呀,老板脚下有蛇!”
条条坦惊得一跳,猛然踩到脚下大拇指粗的缰绳,一个趔趄往湖里栽去。
“你,这……”阿焕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池月与水下扑腾的条条坦。
“愣着做什么,救他去啊,他可是你未来的二主子!”池月朝他一眨眼,拍着他的肩轻轻将他一推。
阿焕落水,他赶忙抬起头看向池月道:“姐姐,往后我去何处寻你?”
池月想了一瞬,“去揽月楼吧!”说完跑去无人的船头,一头扎进水中。
她往岸边游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已燃起熊熊大火的船,火焰驱散了雾气,将漆黑的夜空印得亮如白昼。
“可惜了,这船构造别致,通体铺着琉璃,能在白日隐身夜间放光,造船之人想必也是稀世奇才,陆宣倒真是毫不手软!”
她转身继续往岸边游去,在精疲力竭之前,伸手扒上了岸沿的小树,岂料一只大手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出水面。
池月脱力仰躺在地,眼下是何种情况她暂时顾及不了,胸腔中隐隐透出一丝血腥之气,她只本能地闭着眼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些,想当初她一口气游出五公里不带喘气的!
片刻后,她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她猛地睁开眼,崔锦堂掌着火把,正一脸怒容地盯着她。
“可有玩好?”他蹙着眉低声询问,语中的怒意毫不遮掩。
见到是他,池月又松了一口气,反问道:“锦尚回了吗?”
“算你有良心,没让她跟你一同冒险!”崔锦堂蹲下身,很自然地将手伸到池月面前,池月也不推脱,拉着他的手勉强地站了起来。
池月欲开口解释一番,又听崔锦堂严肃道:“先将衣服晾干,省得着了凉……”他说着竟将自己的披风搭在池月身上。
他往前寻了一棵枯树,动作干脆地抽出长剑,簌簌几下枯木枝应声而落,很快就在树林间堆起干燥的柴火,火光噼里啪啦地跳跃起来,映照得周围一片通红。池月已半脱去外衫,拧干之后随手搭在了身旁的树枝上,微风拂过,衣摆轻轻晃动。崔锦堂转身的刹那,目光正落在这一幕,在火光的映衬下她身体的轮廓若隐若现,那半露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晕,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让他不禁怔愣在场。
“咳咳。”他尴尬地咳了两声,“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池月闻声转头看他,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捡起地上的披风套在身上,席地而坐。
崔锦堂这才敢正眼瞧她,嘴唇嗫嚅着,半晌挤出一句莫名奇妙的话:“你,饿吗?”
池月的眸中露出狐疑之色,腹诽道:“这人今日怕是吃错了药。”可表面上却仍恭敬答道:“不饿!”
一阵沉默,崔锦堂用木棍挑了挑面前的柴堆,火苗霎时窜起,而他隐在火光之中的脸舒展开来,天知道当他看到这姑娘平安上岸时他有多么欣喜。
池月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小心翼翼地铺开在火旁晾着,“大少爷怎会在此?锦尚不是已经归家?”
“我,”崔锦堂暗暗捏了一把大腿,心中暗忖:“总不能说我是为了寻她。”他停顿了片刻后说道:“我当然是在城外巡防。”
“城外的巡防工作也归金吾卫?那你们可真是业务繁忙!”
“自然。”
“那大少爷还在此处陪我一个小小婢女?”
“谁说我在陪你,只不过是碰巧生个火取取暖罢了。”
“哦。”
“你还没说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崔锦堂匆忙调转话题。
池月长长叹气,坐直了身,“事到如今也没有瞒着大少爷的必要……”她将事情原委草草说了一遍,当然也隐去了一些过程。
“果真是胡闹,你可知那安澜会馆背后的势力有多硬?虽不知到底是何人,但它与宫中那两位大宦官绝对脱不了干系!”崔锦堂面色凝重,“若是被抓住,以你一个小小婢女之身,随便处置了也无人知晓!况且蔡宝珍是什么样的人,她是陛下亲封的正二品詹阳县主,父亲是刑部尚书蔡术,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将自己与崔府置于刀尖之上?”
池月细想下来自知理亏,也不多做辩解,可蔡宝珍与冯司年的所作所为实在人神共愤,心中难免忿忿不平。
“安澜公馆着火的事可与你有关?”
池月摇摇头,指天发誓道:“无关无关,若不是突发火灾,兴许我还能完成任务!”她心中暗自咒骂起陆宣来。
“你还惦记着?”崔锦堂态度愈发严肃,“倘若以后你们还瞒着我做这样危险的事,我一定……”
池月斜着眼看他,“一定怎么样?”
“一定将你拴起来,跟飒挺关在一起。”
噗呲一声,池月绷不住笑起来,“那多谢大少爷不杀之恩!”
“剩下的事,我会替你们好好看着,若有机会,我必会助宛白道长一臂之力,你们切勿再随意插手,可明白?”
崔锦堂明亮的眸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有神,池月像被他的目光烫到,连忙收起笑意,认真又正经地点点头说道:“好,那我便先替可怜的姜娘与无辜逝去的冯青谢过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