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在天亮前终于停歇。
晨曦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饱受蹂躏的桃源村土地上。原本青翠的山坡上,此刻裸露着大片黄褐色的滑坡痕迹,如同狰狞的伤疤。溪流两岸,淤泥堆积,断木碎石随处可见,几处低洼的田地被彻底冲毁,秧苗不见踪影,只留下板结的泥壳。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水汽,偶尔传来几声疲惫的犬吠,更显村庄的寂静与苍凉。
祠堂里,挤了一夜的村民们陆续走出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疲惫。孩子们依偎在母亲怀里,睁大眼睛看着变得陌生的家园。男人们沉默地查看着受损的房屋和田地,眉头紧锁。女人们则开始收拾湿漉漉的衣物,试图从混乱中恢复一丝秩序。
林晚几乎一夜未眠,身上沾满泥污的衣服已经半干,紧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硬。她站在祠堂门口的高处,目光扫过整个村庄。老赵头爷孙已被安置妥当,受了些惊吓和轻伤,但无性命之忧,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福伯、大山叔和雷队等人聚在一起,低声商议着。福伯脸上是深深的忧虑:“这次损失不小,冲毁的田地暂且不说,好几户的房子怕是不能住了,粮食也泡了水……”
雷队神色严肃:“我已经向县里汇报了灾情,救援物资和人员最快今天下午能到。当务之急是安置好无家可归的村民,清理道路,确保饮水和食品安全,防止疫病发生。”
大山叔叹了口气:“清理淤泥可是个大工程,光靠咱们这些人,怕是……”
“不怕。”林晚走了过来,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股沉静的力量,“咱们村的人心齐。田地毁了,可以再垦;房子塌了,可以再盖。只要人没事,就有希望。”
她的话让众人精神一振。是啊,只要人在,希望就在。
“福伯,雷队,”林晚继续道,“我的想法是,咱们分头行动。您和村里长辈负责安抚大家情绪,统计各家的具体损失,尤其是粮食和住房情况。雷队,麻烦您带人优先清理出通往村外的道路,确保救援通道畅通,同时检查水源,暂时不要直接饮用溪水,先用井水或储备水。”
“我和大山叔、巧婶他们,组织青壮劳力和妇女,先清理祠堂和周边区域的淤泥,开辟出安全的临时安置点。然后逐步向全村推进。咱们自己先动起来,不能光等着救援。”
林晚的安排条理清晰,考虑周到,众人纷纷点头。很快,桃源村这台受损的机器,开始缓慢而坚定地重新运转起来。
男人们拿着铁锹、锄头,开始清理主干道上的淤泥和障碍物。妇女们则负责打扫祠堂,烧热水,照顾老人和孩子。巧婶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媳妇,支起大锅,用幸存的存粮熬煮热粥,分发给众人。
林晚也拿起铁锹,加入了清淤的队伍。冰冷的淤泥沉重黏腻,每铲一锹都要耗费不小的力气。但她没有喊累,而是默默地干着,用实际行动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看到她娇小的身影在泥泞中奋力劳作,原本有些消沉的村民们也渐渐打起了精神。
“晚丫头都这么拼,咱们还有什么理由偷懒!”
“就是!大家一起干,早点把咱们的家园收拾干净!”
互相鼓励的声音此起彼伏,劳动的热情驱散了灾后的阴霾。
中午时分,县里派出的救援队和第一批救灾物资终于抵达了村口。看到桃源村的村民已经自发组织起来开展自救,道路也清理出了大半,带队领导十分惊讶和感动,立刻投入了紧张的救援工作。帐篷、粮食、药品、消毒物资的到位,让重建工作进入了更有序的阶段。
傍晚,劳累了一天的林晚回到老屋。墨兰早已烧好了热水,准备好了干净的衣物。老屋因为地势较高,受损轻微,成了临时的指挥所和物资存放点。
林晚泡在温热的水里,洗去一身的泥污和疲惫。墨兰坐在一旁,轻声说:“晚晚,你今天做得很好。临危不乱,有条不紊,大家的心都让你拢到一块儿了。”
林晚将头靠在木桶边缘,闭上眼,感受着热水的抚慰。“妈,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经过这次,我更加觉得,咱们村不能只靠天吃饭,也不能只靠运气躲灾。必须要有更牢固的基础。”
她睁开眼,目光清澈而坚定:“等灾后重建告一段落,我想推动两件事:一是联合周边几个村子,向上级申请,彻底治理这条溪流,修建更坚固的防洪堤坝和水利设施;二是,把咱们的合作社做大做强,让村集体有更雄厚的经济实力,来应对未来的各种风险。”
墨兰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欣慰和支持:“你想得很远。治水是百年大计,强村是根本之策。妈支持你。”
夜色再次降临,但桃源村不再是一片死寂。临时安置点亮起了灯火,人们的交谈声、孩子的玩闹声,重新给村庄带来了生机。虽然重建之路漫长,但希望的火种,已经在这片经历风雨的土地上,被重新点燃,并且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