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扫尘日。合作社的仓库里也进行了一场大扫除。大家齐动手,将编纂《手册》堆积的草稿、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好,桌椅板凳擦得锃亮。巧婶带着几个媳妇,用新采的松枝扎成扫帚,扫去屋梁上的积尘,寓意辞旧迎新。
扫除过后,仓库里更显宽敞明亮。趁着年前最后一点空闲,林晚、张维和水生围坐在炭盆边,继续讨论“桃源生态种植法”的框架。王教授的那本专业书籍摊在中间,旁边是墨兰口述、水生记录的草药特性笔记,还有福伯关于土壤和农时的经验谈。几种不同气质的文本并置在一起,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我觉得,咱们这个‘种植法’,得有个总纲。”林晚用木棍在炭盆的灰烬上划拉着,“不能光是零散的技术要点。”
“对,”张维表示赞同,“总纲要体现咱们的核心理念。比如,首重‘地利’,就是根据不同地块的特点选择最合适的药材,这叫适地适种。”
水生一边记一边补充:“还有‘天时’,就是福伯常说的,什么节气干什么活,不能违了农时。”
“还有‘人和’,”林晚接着说,“精耕细作,用心管护。这不仅是技术,更是态度。就像墨兰妈说的,种药如养人,要懂它的性子。”
炭火映着三人专注的脸庞,思想的火花在交流中不断迸发。他们试图将老辈人朴素的哲学观,与现代生态农业的理念结合起来,勾勒出一个既有科学依据、又充满乡土智慧的种植体系框架。讨论到激烈处,连炭火快要熄灭了都顾不上添柴。
这时,巧婶端着一簸箕刚出笼的糖三角走了进来,浓郁的甜香立刻弥漫开来。“歇会儿,歇会儿,尝尝新做的糖三角,用的是咱们自己种的甘蔗熬的红糖!”她笑着招呼,“再忙也得过年不是?”
热腾腾的糖三角软糯香甜,大家吃着点心,气氛轻松了许多。巧婶看着摊满一桌的资料,感慨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真能琢磨。我们老辈人就知道按老法子种,哪想过这么多道理。”
林晚递给她一个糖三角,笑道:“巧婶,您和墨兰妈、福伯他们那些老法子,就是最大的道理。我们不过是试着把道理说得更明白些。”
傍晚,墨兰也来了。她拿起张维根据她的描述绘制的草药图谱初稿,戴起老花镜仔细端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画得像,真像。这叶子上的锯齿,这叶脉的走向,都对了。”她指着图旁标注的性味功效,点点头,“嗯,是这么个理儿。”
看到墨兰的肯定,张维和水生都松了口气,像是通过了最重要的考核。林晚心里也暖暖的,她知道,这份凝结了两代人心血的《手册》,其价值远不止于应对考察,更是对这片土地和传承的致敬。
夜幕降临,合作社的人都回家准备过年了。林晚最后离开,她锁上仓库门,回头望去。窗户里,炭盆的余烬还透着隐隐的红光,仿佛那些刚刚还在激烈碰撞的思想火花,并未完全熄灭,而是在寂静中沉淀、酝酿。
村庄里,零星响起了鞭炮声,空气中飘荡着油炸食物的香气。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了。这小小的合作社仓库,在辞旧迎新的节点上,仿佛也完成了一次精神上的扫除和储备。灶火温暖,不仅驱散了冬日的严寒,也点燃了照亮未来道路的星火。来年,当春风吹拂之时,这些在冬日灶火边孕育的种子,必将破土而出,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