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指尖捏着啤酒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开。刚才下意识接住滚落的啤酒时,那快得几乎模糊的动作,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按我说啊,默哥你这身体,现在怕是带着小黑的本事了。”小胖灌了口啤酒,打了个带着酒气的嗝,眼神却亮得很,“夜视、能听懂畜生说话,还有这反应速度……刚才那下,简直了!”
陈默没接话,只是低头看着罐子里泛起的细小泡沫。小胖打着酒嗝,他往陈茂身边凑了凑,声音里带着点羡慕又有点急切:“默哥,你现在都有这么大本事了,就没琢磨过怎么搞钱吗?”
他顿了顿,抬手抹了把脸,语气里满是无奈:“你看我们现在,天不亮就爬起来送外卖,风里钻雨里淋的,夏天晒得脱皮,冬天冻得手都握不住车把。这还不算,稍微哪个顾客不满意给个差评,一天跑断腿都白干,前阵子那事你还记得不?就隔壁站点那个单王,送单的时候跟渣土车撞上了……”
他声音顿了顿,喉结滚了滚:“人当场就成植物人了。结果站点倒好,一句‘外卖员超速’,就把赔付推得干干净净。”
陈默的指尖猛地收紧,罐身被捏出几道褶皱。他当然记得。那是上个月的事,张站长在早会上召大家捐钱,他当时摸出了兜里仅有的50块。听说那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浑身插着管子,醒过来的希望渺茫。胸口像是堵着团湿棉絮,闷得发疼。
“可你不一样啊默哥。”小胖忽然凑过来,眼里闪着点兴奋的光,“你现在能跟动物说话,还有这本事……咱能不能往这方向想想?搞点别的赚钱门路?”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陈默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小胖挠着后脑勺,两人都没再说话。
脚边的小黑忽然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蒙着层水汽,懵懂地望着他们。刚才的话它都听见了,可“赚钱”“门路”这些词,在它脑子里拧成了团乱麻。在猫的世界里,饿了就去翻垃圾桶或等主人投喂,饱了就蜷在暖和的地方打盹,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它甩了甩尾巴,用脑袋轻轻蹭了蹭沉默的裤腿,像是在问他们为什么不说话。
陈默和小胖各自陷在思绪里,空气里只剩下啤酒罐偶尔碰撞的轻响。
小胖的话像颗石子,在陈默心里荡开圈又一圈涟漪。他今年二十七,过了年就二十八,虚岁眼看要往三十上奔——可日子过得像盘散沙,没个定数。以前在大学里处过个女朋友,两人规划美好未来,说好了毕业就结婚,攒点钱一起开个小店。结果呢?攒下的那点钱全打了水漂,真心掏出去,最后都喂了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关节因为常年攥车把、拎餐盒,磨出了层厚厚的茧子。送外卖这活儿,说到底就是吃青春饭。站点里那些干得久的老骑手,不是腰不好就是膝盖疼,有的还落下了胃病——常年顾不上按时吃饭,风里来雨里去,身体早就亏空了。等年纪再大些,跑不动了,这些毛病全得找上门来。
“老天爷既然给了我这本事……”陈默低声重复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在茶几上磕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小黑的能力,夜视、超常的反应力,还有最关键的——能听懂动物说话。这要是真能用起来……
他的动作忽然停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胖也没了声。两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各自望着一处发呆。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连窗外的车流声都仿佛被隔远了,只剩下一种近乎诡异的沉寂,在空气里慢慢弥漫开来。
小胖忽然一拍大腿,眼睛瞪得溜圆:“哎!要不咱开个宠物医院?你能跟动物说话,这不就是最大的优势吗?哪只猫狗不舒服,你一问就知道,多神!”
陈默指尖摩挲着小黑的背,摇摇头:“可我不会治病啊。总不能它说肚子疼,我就让它自己找片叶子啃吧?”
这话把小胖噎了一下,他挠挠头,又陷回沉默里。能跟动物交流是挺稀奇,可真要往挣钱上靠,好像又摸不着门路,像隔着层雾似的。
就在这时,吃饱了的小黑踩着猫步跳上沙发,往陈默怀里一拱,打了个哈欠,蜷成团毛茸茸的球,呼噜声很快均匀地响起。陈默顺着它的毛往下捋,软乎乎的触感让思绪慢慢沉淀。
突然,他脑子里像有根线搭上了——以前送外卖,总路过江城新区那片公寓楼,里面住了不少网红,整天关在屋里直播,要么扭腰摆姿势,要么对着镜头侃大山。他闲时也刷过直播,见有人户外钓鱼、野外求生都能引来一堆人看……
“小胖,”陈默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光,“我能跟动物交流,为啥不能开直播?就播我跟动物聊天,或者让它们做点有意思的事,说不定能有打赏呢?”
小胖的眼睛瞬间亮了,差点把手里的啤酒罐捏扁:“对啊!现在直播间里随便跳个舞、唱首歌,都有人刷火箭游艇。有的一晚挣的,比咱跑外卖跑半年都多!”他越想越觉得靠谱,唾沫星子都快溅出来,“这路子行!绝对行!”
陈默却忽然顿住,指尖的动作也停了,眼神慢慢沉下来。他看向小胖,声音带着点不确定:“可……我这能力要是公之于众,会不会有麻烦?”
空气又一次静了下来,只有小黑的呼噜声在屋里轻轻回荡。
小胖脸上的兴奋劲儿像被泼了盆冷水,慢慢褪了下去。他咂咂嘴,酒意醒了大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以前看小说、电视剧,但凡谁有了啥特殊本事,不是被国家请去‘喝茶’,就是被啥神秘组织盯上,抓去切片研究……”
“切片研究”四个字像根冰锥,“噗”地扎进沉默心里。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手里的啤酒罐差点没拿稳。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不锈钢手术台上,手脚被皮带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被剖开胸膛的样子,那些白大褂围上来,拿着镊子、钳子,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记录着什么。他们会讨论他的器官为什么能承载动物的能力,会研究他的大脑构造是不是和常人不同……而他,只能像块没有生命的肉,任人摆布。
“操……”陈默低骂了一声,猛地从沙发上直起身,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他用力搓了搓脸,想把那可怕的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可越是用力,那些白大褂的脸、冰冷的手术刀、手术台的寒意就越清晰。
小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不满地“喵”了一声,从他怀里跳下去,弓起背伸了个懒腰,用那双懵懂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陈默没理会猫,只是端起啤酒罐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恐惧。那恐惧像藤蔓,缠得他呼吸都有些发紧——要是真被当成“异类”抓去研究,那还不如继续风里来雨里去送外卖,至少活得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