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工合作,林青霜画符贴符,陆怀瑾撬底座转狮子。
每转一只石狮子,都能听见坟坪下传来隐约的咕噜声,像是有东西在土里翻涌。转到第三只时,陆怀瑾突然“咦”了一声,这只狮子的底座下,竟压着块玉佩,玉色发乌,上面刻着个霍字。
“是死者的随身物。”
林青霜接过玉佩,用符纸擦了擦,玉佩上的乌色淡了些,“被压在狮下,是为了锁住他的魂魄。你把它埋回坟头的土里,头朝上。”
陆怀瑾刚把玉佩埋好,就见那坟头的草突然动了动,像是有风吹过,可周围的松柏叶明明没动。他心里微动,抬头看向林青霜,她正望着那坟头,眼里带着点柔和:“这是谢你呢。”
等把七只石狮子全转完方向,墓园里的风突然变了。
刚才还贴着地面打转的阴风,竟开始往上飘,松柏叶的沙沙声也轻快了些,不再像磨牙,倒像松了口气的叹息。林青霜拿出罗盘测了测,指针虽还在颤,却不再死死盯着西北方了。
“接下来是「压魂钱」” 她指着坟坪边缘的石缝,“得把那些铜钱翻过来,正面朝上。”
这比转石狮子麻烦。
铜钱嵌在石缝里几十年,边缘都和石头长在了一起。
陆怀瑾用军刀一点点抠,手指被锋利的石棱划了道口子,血珠滴在铜钱上,那枚顺治通宝竟微微动了动。
“别用手碰。”
林青霜忙递过帕子,“这些铜钱吸了太多怨气,沾了血会更凶。”她从包里翻出双薄手套,“戴上这个,用刀把铜钱撬起来,我来翻。”
陆怀瑾刚戴上手套,就见林青霜已经蹲在石缝边,手里捏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枚铜钱。铜钱背面朝上,刻着满文的地方已经发黑,她用镊子轻轻一转,把正面的「顺治通宝」四个字朝上,再放回石缝里,又往缝里撒了点糯米。
“这样它们就不能再压魂了。”
她一边忙活一边解释,“正面有帝王气,能镇住邪祟,背面朝上才是压魂的法子。霍家为了攒怨气,连这种阴损招都用。”
陆怀瑾跟着学,夹起铜钱时,能感觉到镊子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铜钱在发抖。
他想起那些早死的霍家子弟,第二代的都没活过五十五岁,到了第三代的,全都没活过二十岁,还有好几个没取名的婴儿,心里堵得发慌。
“他们就不怕晚上做噩梦?”
“他们信风水能镇住一切。”
林青霜夹起最后一枚铜钱,翻过来时,铜钱突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到周明玥的坟前。两人都愣了一下,就见那枚铜钱在黑石板前转了两圈,稳稳地停在碑脚,正面朝上。
林青霜盯着铜钱看了会儿,突然笑了:“周明玥也在帮我们呢。”
接下来要破的是周明玥坟前的“镇煞局”。
林青霜先是把那棵缠魂树的树根挖开,树根已经发黑,缠着些像头发丝的东西,一碰到阳光就缩成了灰。她又在坟周围挖了四个小坑,分别埋下桃木钉,钉尖朝上,形成个小小的“四象阵”,用来挡住西北方的煞气。
“最关键是这块黑石板。” 她拍了拍坟顶的石板,“这是「吸阴石」,专门吸怨气的,得把它翻过来。”
这石板比石狮子还沉,陆怀瑾找了根粗树枝当撬棍,林青霜在旁边帮忙,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板撬得翻了个身。石板背面是光滑的,刻着些模糊的花纹,像是缠枝莲,只是被阴气浸得发乌。
“这才是它原来的样子。”
林青霜用朱砂在石板上画了个“阳符”,“吸阴石翻过来,就成了「纳阳石」,能慢慢散掉积的怨气。”
刚画完符,就见坟前那枚铜钱突然颤了颤,紧接着,周围的松柏叶“哗啦”响了一声,像是有人在拍手。林青霜抬头看天,云层彻底散了,阳光直直射下来,照在黑石板上,竟反射出点暖黄的光。
最后要处理的是那条「引煞路」。
林青霜从包里拿出袋盐,不是普通的盐,是用艾草熏过的驱邪盐。她沿着水泥路往回走,每隔几步就撒一把盐,盐粒落在路面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像是在融化什么。
“盐能破煞。”
她边走边撒,“这条路由煞气铺成,用艾草盐能慢慢中和掉。再让太阳晒几天,煞气就散得差不多了。”
陆怀瑾跟在她身后,看着盐粒落在那些暗红色的碎屑上,碎屑竟真的慢慢变淡,像是被盐吸走了颜色。
他突然想起刚进墓园时,陆怀瑾假装害怕牵住她的手,那时只觉得手心发烫,现在却觉得心里一片清明,原来破这些阴邪阵法,靠的不是多厉害的法术,是一点点的耐心和不忍。
走到栅栏门时,林青霜回头望了眼墓园。
那些墓碑在阳光下安静地立着,周明玥的黑石板反射着光,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些,不再有那种浸骨的寒意。
我们只能做到这些了~还有很多坟墓里的阴邪东西,我们没办法改变,再有就是这许多的松柏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能砍掉的。
做的太明目张胆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霍家发现。
林青霜走在最后面,临走时,她忽然看了一眼整个墓园,站在那里,静静地一动不动,只能看到她的脸上渐渐变地苍白,额头也在大冬天里渗出冷汗。
陆怀瑾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知道她应该在干一件大事,因此也停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到她。
过了十分钟,看到林青霜的身子摇摇欲坠,陆怀瑾一个箭步上前,扶着她。
林青霜长出一口气,慢腾腾地虚弱开了口:“走吧~搞……定!”
“走吧。”
她这次主动牵住了陆怀瑾的手,指尖带着艾草盐的清苦味,“下次再来,该给他们烧点纸钱了。”
陆怀瑾握紧了她的手,没说话。他知道林青霜说的“下次”,不是客套。他们都记得那些墓碑上的名字,记得那枚滚到周明玥坟前的铜钱,记得那些在阳光里散掉的怨气。
车开出阳明山时,陆怀瑾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那片墓园,松柏依旧茂密,却不再显得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