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墙的黑板报还留着上周的辩论痕迹,\"自由\"两个字被红粉笔圈了又圈。迪卡拉底捏着张报纸走进来,\"哗啦\"一声摊在讲台上:\"摄影师小李的事,都听说了?\"
靠窗的艾丽西娅\"啪\"地合上书:\"我爸就总说我,'你想报艺术班是自由,可将来找不着工作谁负责?'我就纳闷了,自由难道不是自己说了算?\"她晃着马尾辫,发梢扫过桌面的笔记本,上面画满了跳舞的小人。
后排的本杰明突然笑出声:\"上礼拜我弟偷拿压岁钱买游戏机,说这是他的自由。结果我姑把他揍了一顿,说'你自由了,谁替你负责下学期学费?'\"他掰着手指算,\"那游戏机现在还锁在我家衣柜顶上,算谁的自由?\"
迪卡拉底把报纸推到中间:\"小李辞了影楼工作,说要自由创作,这是他的选择。可他在山区拍了组孩子光脚上课的照片,现在天天蹲在村委会打电话,联系捐物资的事,自己的摄影展拖了仨月。\"
\"这不是傻吗?\"艾丽西娅皱眉,\"当初辞工作不就为了不被束缚?\"
\"那你说他该咋办?\"本杰明反问,\"拍完照片转身就走,对得起那些把他当救星的娃?\"
坐在角落的塞缪尔突然举手,他手指上还沾着机油——昨天刚帮邻居修完自行车。\"我叔开货车的,说跑长途最自由,想停就停想走就走。可上个月他拉着一车鲜桃,明明天气预报说有雨,他非说'我想绕山路看风景',结果桃全淋烂了,赔了三万多。\"他低头抠指甲,\"我婶说他那不是自由,是自私。\"
伊莎贝尔抱着个布娃娃,那是她给社区孤儿院做的。\"我妈是护士,值夜班总说想辞职,'这班上得没一点自由'。可上周有个老太太病危,她愣是守了两天两夜,说'这时候走了,良心不安'。\"她把娃娃的裙子理了理,\"我觉得她脱下白大褂时,比谁都自由。\"
迪卡拉底在黑板上画了个天平,左边写\"自由\",右边写\"责任\"。\"康德说过,自由不是想干啥就干啥,是知道该干啥时,能自己说了算。\"他指着天平,\"小李现在忙的事,是他自己选的吧?没人逼着他留山区吧?\"
\"可他耽误了自己的事啊!\"艾丽西娅不服气。
\"啥叫自己的事?\"后排突然传来汤姆的声音,他正摆弄着个旧收音机。\"我爷以前是村长,当年修水库,他把准备给我爸娶媳妇的钱都捐了,说'水库不修,全村人都没水喝,我儿子娶媳妇有啥意思?'后来水库修好了,我爸三十多才结婚,可现在谁见了我爷都竖大拇指。\"他调着频道,杂音里突然飘出段戏曲,\"我爷说,那时候他睡得比谁都踏实。\"
本杰明突然拍桌子:\"我想起来了!校篮球队队长,为了打全市比赛,天天练到半夜,说'这是我的自由'。结果期中考试挂了三科,教练把他换下来了,说'你自由练球,谁替球队担成绩不合格的责任?'后来他每天早起补课,训练时间减了一半,反倒拿了最佳射手。\"
艾丽西娅的手指在笔记本上敲着,突然抬头:\"我表姐是支教老师,她说刚去的时候觉得憋屈,'想教画画偏让教数学,一点不自由'。可上个月她带的学生拿了绘画奖,说'是老师教我们,画画不光要画好看,得画出心里想的'。\"她笑了笑,\"现在她天天说,那山沟沟里的风,比城里的自由多了。\"
塞缪尔又开口:\"我修自行车时,有人说'你费时费力不收钱,图啥?'可看着大爷大妈骑上修好的车,说'这下能赶集了',我觉得比谁都痛快。\"他搓搓手上的机油,\"这算不算另一种自由?\"
迪卡拉底擦掉黑板上的天平,画了个圈把\"自由\"和\"责任\"套在一起。\"就像水里的鱼,看着自由自在,可它要是跳出水面,就活不成了。水就是它的责任——得待在水里,才能游得畅快。\"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把艾丽西娅的画吹得哗啦响。她赶紧按住,却盯着画上跳舞的小人笑了:\"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下次我爸再说我,我就说'您等着,我既考得上大学,也能把舞跳好'。\"
放学铃响时,汤姆的收音机刚好传出清晰的播报:\"山区援建的希望小学今日奠基,摄影师李先生捐赠了所有获奖作品的奖金......\"
同学们收拾书包时,伊莎贝尔把布娃娃放进包里:\"明天去孤儿院,我要告诉孩子们,自由不是想干啥就干啥,是干成了啥,心里特亮堂。\"
迪卡拉底看着他们走出教室,黑板上的圆圈还在,被夕阳照得暖融融的。风穿过走廊,带着操场边的槐花香,像谁在轻轻哼着歌——那歌声里,有奔跑的自由,也有稳稳的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