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的恐慌如同实质的浓雾,几乎要令人窒息。
三万人!
这个数字不仅仅是一个统计,它代表着三万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散布在城市各处,即将把更多的无辜者拖入深渊。
绝望写在每一张脸上,有人喃喃自语,有人双手抱头,
仿佛已经看到了末日降临的景象。
就在这片崩溃的边缘,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利刃般切开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绝望和哀叹,能阻止镜鬼吗?”
李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他依旧坐在主位,目光扫过那些失魂落魄的官员。
“被镜鬼第一次标记后,那个人本身就会变成一个强烈的灵异信标,一个吸引镜鬼的漩涡。”
他缓缓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还记得刚开始的试验为什么需要一个已经被标记的老张警察做引子吗?
就是因为这个,因为他能快速吸引镜鬼的到来。”
他顿了顿,让这个残酷的事实砸进每个人的心里。
“想象一下,一个被标记的人走在街上,他身边的人会怎么样?
在商场里,在公司里,在公交车上…任何一个他经过的地方,镜鬼出现的概率都会急剧增加!
而那些原本的普通人在看到诡异微笑后,能躲过灵异标记么,
所以说,虽然被标记的人不会亲自传染,
但他们会引来镜鬼,导致灵异标记一路传染,扩散会以指数级增长!
一个带出十个,十个带出百个,百个带出千、万个!
直到第二次袭击降临,这些人全部死亡。”
他描绘出的画面比任何恐怖片都更加骇人,
那是一个无法阻止的,不断自我加速的死亡连锁反应。
“所以,”
李涅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我们现在该做的,不是在这里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发抖!
而是立刻行动,在他们造成更大灾难之前,
把所有已经被标记的人,全部找出来,集中控制!”
“集中…控制?”
张海涛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现实困难击倒,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可…可被标记的人,表面上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怎么找?
难道要全城几十上百万人一个个去问,你在镜子中见到了自己的诡异笑脸么?
这根本不可能!”
“何必去找他们?”
李涅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让他们自己来找我们,不就好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时,红蝶面具下的眉头微蹙,清脆却带着凝重的声音响起:
“你的意思是…发布通告?
告诉所有人,如果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诡异的笑脸,
就意味着会在几天内死亡…
而我们,有办法救他们?”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涅的思路,但语气中充满了疑虑。
这个方法,无异于主动揭开潘多拉的魔盒。
李涅闻言,第一次真正地将带着一丝惊讶的目光投向红蝶,
似乎没想到她能这么快跟上自己的思维。
“没错。”
李涅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全城通报,通过一切媒体渠道,告诉所有人:
任何人在任何反射面看到不属于自己的诡异笑容,
即意味着被厉鬼标记,生命进入最多四十八小时倒计时!
不想死的,想活命的,就在明天中午之前,
自行赶到市东区的光明球场集合!
过时不候!”
“四十八小时?!”
张海涛失声惊呼,“不是应该是七天…”
他话说一半,猛地顿住,明白了过来,
“是为了制造紧迫感…逼他们以最快速度聚集过来…”
但他脸上的肌肉随即因更大的恐惧而抽搐起来:
“可这样一来…灵异事件的存在…就彻底瞒不住了啊!
会引起全市乃至全国的恐慌!社会秩序会…”
“瞒?”
李涅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声,
“张局长,你还在做梦吗?
睁开眼睛看看窗外,现在不是我们想不想瞒的问题,
是已经瞒不住了,
今天就有三万多人亲眼见到了鬼!
几天后,如果这几万人同时以带着微笑的诡异方式惨死在家里,街上,公司里!
你觉得这座城市还会有什么‘秩序’可言吗?
那将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酷:
“更可怕的是,如果不立刻控制住这些已经标记的‘传染源’,减缓镜鬼的扩散速度,
我告诉你,根本用不了一周,
这座城市就不会再有活人了!
我们现在做的,不是在破坏秩序,
而是在绝望中试图从厉鬼手里抢回一点点可怜的主动权!
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赌一把,要么…一起等死。”
红蝶深吸一口气,李涅的话虽然冷酷至极,却是血淋淋的现实。
她沉声道:
“我会立刻将这里的情况和…这个方案,完整汇报给总部。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处理能力。
或许这已经不是一起A级灵异事件了,
但如果总部再不想办法支援…这座城市就真的完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最后一丝对更高层力量的期望。
李涅对此不置可否,甚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他从不将希望寄托于他人,尤其是在这灵异复苏的末日里,命运唯有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氛围下,一项疯狂而无奈的行动方案被迅速敲定。
今天中午开始,所有官方媒体、社交平台、街头广播将统一发布那条足以引发山崩海啸的“死亡通告”。
明天上午,所有被标记者将被引导至市东区能容纳数万人的光明球场集中隔离。
命令下达,人员如同上紧发条般疯狂运转起来。
会议室很快空了下来,只剩下李涅,红蝶和仿佛已经认命的张海涛。
张局长瘫坐在椅子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李涅和红蝶,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些人…集中起来之后呢?真的…就没救了吗?
那我…我也没救了吗?”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最后一丝渺茫的期盼。
红蝶沉默地低下头,面具遮挡了她的表情,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李涅看着窗外死寂中孕育着更大恐慌的城市,摇了摇头,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镜鬼无法关押,至少以目前的方式和它表现出的恐怖程度,做不到。
被标记的人数太多了,我救不过来。”
张海涛的身体猛地一颤。
但下一秒,他像是从这句冰冷的话里抠出了另一个细微的可能,
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光彩,一把抓住李涅的手臂:
“人数太多救不过来?
那…那就是说…如果只是…只是少数人…一两个人…
李队你…你有办法救下来,
对不对?是不是?!”
他因为激动而用力过猛,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松开了手,
但眼神里的渴望和哀求几乎要溢出来。
毕竟,谁能坦然面对必死的结局?
李涅收回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得看不到底。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仿佛与眼前问题毫无关联的话:
“要是我能活下来的话。”
说完,他不再理会张海涛错愕茫然的表情,
也不再理会旁边红蝶投来带着深深探究与怪异的目光,
径直转身,离开了这片被绝望笼罩的会议室。
窗外,城市的警报声,第一次因为厉鬼而非灾难,凄厉地拉响了。
一场多数人认为是饮鸩止渴的豪赌,已然开始。
但对于李涅来说,他计划的第一步,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