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苏锦便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将军府的库房。她今天特意梳了两个小辫子,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看起来格外可爱。
库官张砚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留着山羊胡,见苏锦来了,连忙起身相迎。他心里暗想: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苏姑娘,听说您要查看账目?”张砚笑得有些勉强,“咱们府里的账目,向来都是清清楚楚的。”
苏锦踮着脚尖,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然后甜甜一笑:“张叔叔,那就请您把近一年的账册拿来让我瞧瞧呗!”
张砚被她这声“张叔叔”叫得一愣,心想这丫头倒是会说话。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去搬来了一摞厚厚的账册。
苏锦接过来,小手翻得飞快,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账册,小嘴还念念有词:“咦?这里不对...这里也奇怪...”
没一会儿,她就皱起了小眉头,嘟着小嘴说:“张叔叔,这账目有些奇怪呀。”
她指着账册,小手比划着:“您看,每个月的收支都显示有盈余,但年终结算却是亏空的。这是怎么回事呀?”
张砚擦了擦汗,“这个...苏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府里年终奖励比较高,所以...”
“年终奖励高?”苏锦眨了眨大眼睛,然后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算盘,“啪啪”几声算了起来,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按照这账目,每月盈余约有二百两,一年下来应该有二千四百两的结余呢!就算年终奖励再高,也不至于把这些都花光还要倒贴吧?”
说完,她歪着小脑袋,天真地问:“张叔叔,您是不是把银子藏起来了呀?”
张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个...这个...”
苏锦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蹦蹦跳跳地在库房里转了一圈。她个子矮矮的,有些高处的货物还要踮着脚尖才能看到。
“哇,好多好东西啊!”她发现库房里堆放着不少货物,有些明显是新的,有些却已经落了灰尘,“张叔叔,这些货物都是什么时候进的呀?”
她指着那些落灰的货物,小鼻子皱了皱:“这些都落灰了呢,看起来好久没人动过了。”
“这些啊,都是去年采购的。”张砚答道。
“去年采购的,到现在还没用完?”苏锦蹦到货物前,小手轻轻拂去灰尘,发现这些货物中有不少是高档的绸缎和珍贵的香料,“哇,这些东西好贵的样子!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呀?”
张砚支支吾吾,“这个...当时觉得价格合适,就多买了一些。”
苏锦眨了眨大眼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她没有当场戳破,而是继续蹦蹦跳跳地查看账册。
正在这时,陆在行走了进来,“苏姑娘,查账如何了?”
苏锦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把算盘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那里原本是张砚的位置。而她手边还放着一个秤砣,正压着一张写满数字的纸。
“哎呀!”苏锦吐了吐小舌头,“陆爷爷,我不是故意要坐张叔叔的位置的,我就是算账算得太专心了!”
然后她又兴奋地说:“不过陆爷爷您来得正好,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呢!”
她拿起秤砣,在纸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图,小脸蛋因为认真而红扑扑的:“您看,这就像是一个水池,每个月都有水流进来,账面上看起来水位在上升,但实际上池底有个洞,水一直在往外漏。”
陆在行看着那个像小孩子涂鸦一样的图,忍不住笑了:“你的意思是...”
“现金流和账面盈余是两回事!”苏锦跳起来,小手比划着,“账面上显示有盈余,但实际的现金可能早就花光了!”
她指着那些落灰的货物,小嘴嘟了嘟:“比如这些货物,买的时候花了钱,账面上记了成本,但实际上并没有产生相应的价值。钱花出去了,但效益没有体现出来。就像买了一堆糖果放在那里发霉,钱花了但糖果也坏了!”
张砚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苏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锦蹦到张砚面前,仰着小脸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张叔叔,我没有别的意思呀,只是想搞清楚账目嘛!”
她顿了顿,小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掰着:“不过,我有个建议哦!从今往后,所有的采购都要有预算,所有的支出都要有凭证,所有的库存都要有清单。这样就不会乱啦!”
“这...”张砚还想说什么。
“就这么定了。”门外传来萧廷的声音,他大步走了进来,目光扫过桌上的算盘和秤砣,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苏锦,你发现了什么问题?”
苏锦一看到萧廷,立刻蹦起来,小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将军哥哥!我发现府里的账目表面上看起来没问题,但实际上存在现金流断裂的风险呢!”
她拿起秤砣,小手举得高高的:“就像这个秤砣,看起来很重,但如果里面是空的,就没有实际价值。账面盈余也是一样,如果没有真正的现金支撑,就只是数字游戏!”
萧廷看着她那副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想笑:“那你说该怎么办?”
“三个措施!”苏锦掰着小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第一,建立现金流监控制度,每日记录现金收支;第二,建立库存管理制度,定期盘点货物;第三,建立采购审批制度,大额采购必须经过审批。”
说完,她还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萧廷看了看张砚,又看了看苏锦,“张砚,你觉得呢?”
张砚低着头,“将军,属下...属下愿意配合苏姑娘的工作。”
“好。”萧廷转身要走,忽然看到苏锦把算盘放在了主位上,不禁莞尔,“苏锦,你这算盘倒是很有威势。”
苏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要去拿算盘,小脸蛋红得像苹果:“将军哥哥恕罪,我不是故意的...”
“不必。”萧廷摆摆手,“算盘放在那里正好,提醒大家账目的重要性。”
他顿了顿,“从今往后,这库房的主位就是算盘的位置。人可以换,但账目不能乱。”
等萧廷走后,陆在行看着苏锦,感慨道:“丫头,你这一手,可是把张砚给震住了。”
苏锦收起秤砣,吐了吐小舌头:“陆爷爷,我不是要震慑谁呀,只是想把账目理清楚嘛!”
她指着那些落灰的货物,小手叉腰:“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就是浪费,要么尽快使用,要么想办法变现。钱不能躺在库房里睡大觉!”
陆在行被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了,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接下来怎么办?”
苏锦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兴奋地说:“明天开始,我要逐一清点库存,建立详细的货物清单。同时,制定现金流日报表,每天晚上汇总当日的收支情况。”
她顿了顿,小下巴一扬:“还有,所有超过十两银子的支出,都要经过我的审核!”
陆在行苦笑,“丫头,你这是要把府里的财权都抓在手里啊。”
“不是抓权,是理财!”苏锦认真地纠正道,小脸蛋严肃得像个小大人,“权力是为了更好地履行职责,而不是为了权力本身。”
她看了看桌上的算盘,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算盘虽小,但它代表的是规矩。有了规矩,才能有秩序;有了秩序,才能有效率。”
张砚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从今往后,将军府的财务管理要变天了。
而苏锦,这个看起来娇小可爱的小姑娘,却有着比秤砣还重的决心和比算盘还精准的头脑。
将军府的账目,从今天开始,要从糊涂账变成明白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