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渐隐,东方泛起鱼肚白。妍家府邸在晨曦中苏醒,仆从们开始一天的洒扫庭除,但府内的气氛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和压抑。昨夜执法长老妍烈被雷霆拿下,其党羽被迅速肃清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府邸深处激起了汹涌的暗流。人人自危,噤若寒蝉,看向凌谕等人所住院落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探究。
院落内,凌谕早已起身。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沾着晨露的花草,眼神平静无波,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已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妍家府邸,甚至向着更远的天妍城蔓延开去。他在搜寻,搜寻任何与“影阁”、“蚀”相关的蛛丝马迹,也在感知着妍家内部残余的、可能存在的异样气息。
妍小妤还在熟睡,经过昨夜的放松和倾诉,她睡得格外香甜,嘴角带着恬静的笑意。凌谕没有打扰她,只是分出一缕温和的混沌之气,悄然萦绕在她周围,为她隔绝外界可能存在的窥探和打扰。
墨渊则是一大早就被林清瑶拉去“切磋”了。用林清瑶的话说,经历了连番大战和青莲界域的感悟,需要实战来巩固修为。院落旁一处僻静的空地上,不时传来墨渊哇哇大叫和林清瑶清斥的声音,以及灵力碰撞的闷响,倒是给这凝重的清晨增添了几分生气。
“前辈。”妍正风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带着一丝恭敬。
凌谕收回神识,转身道:“妍家主请进。”
妍正风推门而入,今日他换了一身较为朴素的常服,但眉宇间的威严依旧。他先是看了一眼内室方向,见妍小妤还未醒,便压低声音道:“前辈,昨夜我已连夜审讯了妍烈几个核心党羽,初步查明,他们确实与南宫家以及……一个名为‘暗月商会’的组织有勾结。”
“暗月商会?”凌谕目光微凝,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是一个势力遍布中州、行事低调却能量巨大的商业组织,据说背后有神秘势力支持。
“正是。”妍正风脸色凝重,“据招供,暗月商会似乎对……对小女的星河之体颇为关注,曾多次通过妍烈打探消息,并许诺助其掌控妍家。此次南宫家逼婚,背后似乎也有暗月商会的推波助澜。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他们提到,暗月商会似乎与北境某些势力,往来密切。”
北境!凌谕眼中寒光一闪。果然牵扯到了北境!这暗月商会,极有可能就是“影阁”摆在明面上的棋子之一!
“可有更具体的线索?关于北境,关于‘蚀’?”凌谕追问。
妍正风摇了摇头,面露愧色:“妍烈等人所知有限,只知暗月商会似乎在北境寻找什么东西,具体为何,他们层次太低,无从得知。至于‘蚀’……更是闻所未闻。”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据家族密卷记载,我妍家先祖,似乎曾与北境一位古老的守护者有过渊源。只是年代久远,记载模糊,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古老的守护者?凌谕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一条线索。他沉吟片刻,道:“此事我已知晓。妍家主,当务之急,是彻底肃清家族内部,稳住局势。对外,可放出风声,称我伤势未愈,需在妍家静养一段时间。”
妍正风立刻领会:“前辈是想……引蛇出洞?”
凌谕微微颔首:“暗处的敌人,总是主动引出来解决比较好。至于北境之事,我自有计较。”
“是,一切听凭前辈安排。”妍正风恭敬应道,心中稍安。有凌谕坐镇,他应对起来也有了主心骨。
送走妍正风,凌谕回到内室,见妍小妤已经醒了,正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看到他进来,她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张开双臂:“凌谕!”
凌谕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床边,将她揽入怀中,感受着她清晨温暖的体温和淡淡的馨香。“睡得好吗?”
“嗯!特别好!”妍小妤用力点头,像只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随即想起什么,仰头问道,“爹刚才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凌谕不想让她过多担忧,便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商议一下如何清理家族余毒,让你以后在家能更安心。”
“哦。”妍小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相信凌谕能处理好一切,便不再多问,转而兴致勃勃地说,“凌谕,今天家里要办个家宴,爹说要把族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都请来,算是……算是庆祝你平安归来,也安抚一下人心。你……你会去的吧?”她眼中带着期盼。
凌谕本不喜这种应酬,但看着妍小妤期待的眼神,想到这也是观察妍家内部、或许能发现更多线索的机会,便点了点头:“好,我去。”
“太好了!”妍小妤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
傍晚时分,妍家宴会厅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妍正风坐了主位,凌谕和妍小妤坐在他左下首,墨渊和林清瑶作为贵客坐在右下首。下方则坐着妍家十余位核心长老,其中不乏一些白发苍苍、气息沉稳的老者。
宴会的气氛有些微妙。众人对凌谕的态度,敬畏中带着一丝复杂。敬畏于他深不可测的实力和雷霆手段,复杂于他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妍家的格局,甚至让一些原本中立的长老心中忐忑。
酒过三巡,场面话说过几轮后,一位坐在靠前位置、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三长老妍鹤,举杯向凌谕敬酒,语气看似客气,却带着几分试探:“凌谕前辈修为通天,此番归来,实乃我妍家之幸。只是不知前辈日后有何打算?是否会长留中州?”
这话问得颇为直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妍正风都微微蹙眉,但并未阻止。
凌谕端着酒杯,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扫过妍鹤,仿佛能看透他内心所想。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凌某行事,随心所欲。何处有该杀之人,该平之事,便去何处。中州也好,北境也罢,并无定所。”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未承诺留下,也未说要离开,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让人不敢再轻易试探。
妍鹤干笑两声,讪讪地坐下。
这时,另一位坐在角落、一直沉默寡言、面容枯槁的五长老妍枯,却突然沙哑地开口,他的声音如同破风箱般难听:“听闻前辈在北境……也有些故旧?如今北境似有异动,前辈可曾听闻?”
北境!这个词让凌谕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他看向妍枯,这位长老在族中素来低调,几乎不参与权力争斗,此刻突然提及北境,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
凌谕不动声色,淡淡道:“略有耳闻。怎么,五长老对北境之事,也感兴趣?”
妍枯浑浊的眼睛看了凌谕一眼,随即垂下眼帘,用更沙哑的声音道:“老朽年轻时曾游历北境,对那片苦寒之地,印象颇深。只是随口一问,前辈勿怪。”说完,他便不再言语,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但凌谕的神识何其敏锐,他清晰地捕捉到,在妍枯提及北境时,其体内气血有极其细微的、不正常的波动!虽然一闪而逝,却没能逃过凌谕的感知!
这个妍枯……有问题!
凌谕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与妍正风和其他长老随意交谈起来,仿佛并未将妍枯的话放在心上。但他的神识,已如同最精密的锁链,悄然锁定了这位看似不起眼的五长老。
宴会继续进行,表面上歌舞升平,暗地里却波涛暗涌。妍小妤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悄悄拉了拉凌谕的衣袖,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凌谕反手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捏了捏,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看来,这妍家内部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不仅有一个妍烈,恐怕还有隐藏得更深的“钉子”。而这根“钉子”,似乎……与北境有着某种联系。
家宴散场后,夜色已深。凌谕将妍小妤送回房间安顿好,嘱咐墨渊和林清瑶多加警惕,随后,他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他要去亲自会一会,那位对北境“印象颇深”的五长老,妍枯。或许,能从这位看似行将就木的老者身上,挖出一些关于“影阁”和“蚀”的、意想不到的线索。这场围绕北境之谜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