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坐在微凉的石阶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石面纹路，目光沉沉落在李长寿身上，声音里带着几分压不住的沉郁
“我与二师兄那是关起门来打闹吵骂，锅碗瓢盆摔碎了也是自家事，若真有人敢来砸门——”
他顿了顿，指节轻轻叩了叩石阶“自是要先把门外的打一顿。”
话音刚落，他眼角余光扫过亭外方向，周身威压陡然一凝，那声音如同冰珠砸在玉盘，清晰穿透亭柱传到外面
“还敢偷听！”
亭中瞬间乱作一团
多宝惊得差点从石凳上弹起来；赵公明刚捋到一半的胡须猛地顿住；金灵脊背“唰”地挺得笔直
一道惊雷“咔嚓”劈下，桌上那只正滋滋传声的海螺瞬间炸成焦黑碎片，火星溅到四人衣襟上
多宝、赵公明、金灵、秦完满身烟灰，鼻尖还沾着焦黑碎屑，你看我我看你时，眼里都透着惊魂未定的茫然，头发丝都在冒着烟
温泉那边，姚悯缓缓起身，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米白浴巾上晕开点点湿痕
她抬手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眼底笑意漫到唇角，望着水镜里的通天轻笑道
“早察觉这群小崽子在偷听了，倒是等我泡舒服了才肯出声。”
李长寿望着通天，神色凝重几分，沉声道“如此，弟子便放心将红莲交予师叔。只是元始师叔有言，需抹去冥河老祖残魄。”
通天闻言勾唇轻笑，指尖在膝头轻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
“他早与红莲之灵缠作一团，若强行斩灭残魄，这红莲立时便会崩解成飞灰。”
他话锋一转，声音透过亭壁传出去，带着几分促狭的严厉“外面偷听的，罚你们琢磨出一个破解之法来！”
亭外四人顿时炸开了锅
金灵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怎么办，这也不是我等的强项啊？”
赵公明一拍大腿，眼里闪过“此法甚妙”的笃定，往前凑了两步，一本正经道“有问题，喊大妹！”
多宝捂着额头长叹，指缝间漏出无奈的气音；秦完弯着腰扶着桌面，肩膀都在控制不住地轻颤
多宝正琢磨着，姚悯师伯定不会帮偷听的人
过了一会
姚悯已换了身淡紫色广袖长裙，一头白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正足尖点着云气飘坐在半空，含笑听着下方七嘴八舌的讨论
下方七人围着红莲束手无策
赵公明摸着胡子踱了两圈，上前一步道“要我说，咱就带着红莲往灵山一趟，就说他们毁了咱截教至宝，得赔个一样的”
琼霄抱臂站在一旁，眼尾微微上挑，语气带着点狠劲“若他们不服，就让师尊把诛仙四剑扔过去！或者让姚悯师伯把整个灵山冻成冰坨子！”
云霄无奈摇头，刚要开口，周遭灵气突然朝着中央汇聚，通天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从虚空传来
“长庚，开个书院吧，好好教教你这些师兄师姐，什么是谋算之道。”
此刻通天正慵懒地靠在云团上，悬浮在半空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缠着姚悯的一缕银发绕了两圈，眼神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亲昵，随手拈来一支玉簪，替她拢好耳后碎发绾住长发，动作轻柔
姚悯微微侧头看了眼身后的他，随即往后仰了仰，后背轻轻抵着他的胸膛，侧脸贴着他的手臂，目光落在突然红光大盛的业火红莲上
莲花缓缓展开，冥河残魄盘膝坐于莲心，双目紧闭，声音却带着几分冷冽“通天道友、姚悯道友，你们当真要行此巧取豪夺之事？”
他缓缓睁眼，目光扫过通天与姚悯，眼尾微微上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
“扪心自问，你我之间可有因果未断？”
通天撑着头若有所思，姚悯却起身落在地上，一步步朝红莲走去，嗤笑一声时，指尖轻点了点掌心的莲子，眼神里满是“你少装蒜”的嘲弄
“大劫当前，谁有空跟你掰扯这些？再说因果——吾与通天手中可都握着呢。”
说罢，她摊开手掌，一颗饱满的红莲莲子静静躺着
通天也笑着摊开手掌，掌心莲子却突然瘪了下去
他“哎”了一声，举着莲子对着光转了两圈，眼里满是“这玩意儿怎么回事”的困惑
“哎？这莲子怎么瘪了？”
云霄扶额轻叹，金灵“啪”地捂住额头，赵公明也无奈地摇着头直叹气
姚悯缓缓转过身，翻了个白眼，眼神微眯，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通天，满脸写着“你是猪吗”的嫌弃
【怎么还犯迷糊？我真觉得以前绝对是跟你待久了，才影响了我的智商……】
李长寿眼角抽抽，心里疯狂腹诽
【四颗莲子中有一颗瘪了，代表其他莲子正在成熟。人谆提早在五章前就发现这华点，还去天庭挑拨过！您怎么还在这儿玛卡巴卡！】
“洪荒名画之我的圣人师尊太迷糊”诚不欺我
赵公明、金灵、多宝、秦菀都满头黑线地看着通天，他却只是疑惑地挑了挑眉，转头眼巴巴看向姚悯
姚悯与李长寿齐齐扶额，简直没眼看
截教弟子出动大半，连带着她都去凑了热闹，归来时他竟毫无察觉
姚悯直接传音骂道“蠢货，脑子转转弯行不行！”
通天盯着姚悯看了半晌，又扫了眼下面弟子们一言难尽的表情，恍然大悟道
“哦——！”
李长寿轻咳两声打破僵局，走到通天面前，脸上努力挂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我来救场”的恳切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冥河老祖偏选在大劫前强行以红莲复生，险些令阐、截大打出手，此非因果？”
他顿了顿，对着通天拱手道“以弟子看，这因果可大了去了。”
冥河气得残魄都在微微扭曲，手指颤抖着指向李长寿，声音都劈了叉“满口胡言！诡辩……诡辩！！”
姚悯两手一摊，笑得眉眼弯弯“这哪里是诡辩，这是明明白白的因果呀～”
“这都能被你绕回来，罢了，弟子的命最重。”通天坐直身子，缓缓落在姚悯身侧负手而立，厉声道
“青萍剑来！”
下一刻，青萍剑撕裂虚空从远方疾驰而来，“嗡”地一声横在通天面前
他伸手握住剑柄，手腕轻旋挽出一朵流光溢彩的剑花，剑身稳稳立在身前，剑尖朝下，周身剑气骤然暴涨，万道剑影如潮水般铺开，带着凛冽的威压
冥河不慌不忙化作一道血光融入红莲，花瓣震颤间，他的声音从莲心传出，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
“本座与红莲早为一体，你们强行斩断联系，红莲亦会崩毁！”
通天剑指苍穹，剑光直冲天际，周天星辰在他金眸中明明灭灭
冥河顿时察觉不对，怒斥“通天！你敢！”
通天才不管那么多，冷哼一声，一剑带着万千星光缓缓朝红莲劈下
一息之间，红莲的三重保护罩“咔嚓”碎裂，冥河只能顶着通天的剑气苦苦支撑
“长庚。”
通天微微侧眸看了眼身后的李长寿
李长寿应声走出，放出那一缕精魄，精魄化作流光融入红莲内部
通天一剑挥出，青萍剑带着嗡鸣直直落在冥河残魄上，那残魄瞬间被抹除干净，被精魄稳稳替代
姚悯微微皱了皱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角，总觉得心底那丝不安越来越浓……
通天收剑而立，笑着扬声道“你们看好了！”
“起！”
他抬起左手虚握，红莲缓缓升起
众人都屏息凝视，姚悯却上前一步，皱紧眉头，声音都带上了急色“等等，红莲要裂开了！通天快收手！”
下一刻，红莲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轰”地炸开，碎片裹挟着灵力朝下方李长寿等人袭去
通天顿时错愕一瞬，赶忙收回手，反手握住青萍剑，几道剑气如屏障般划出，快速拦截攻击
多宝等人立刻冲向红莲，李长寿转头的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他看到截教众人的惨状在眼前铺展开来，血染大地
金灵圣母，死于定海珠
秦完，死于遁龙桩
赵公明，死于钉头七箭书
琼霄仙子，死于三宝玉如意
碧霄仙子，死于宝盒之下
云霄…
李长寿垂落的手握成拳，眼底的震惊慢慢沉淀为沉重，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从前总将这些人看做封神演义里的文字，可此刻，他们的笑语怒骂就在耳边，他们的祸福与他息息相关
这里是真实的洪荒，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你看清了现实，也找准了位置。但大劫并非不可逆……”
姚悯的声音在李长寿识海里响起
他猛的回头，姚悯就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脚步轻缓地走到他面前，眼底的戏谑淡了些，多了几分认真
“你想保下道门，尤其是……云霄。”
姚悯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叹息“吾也想保下通天与道门，我们目标一致。”
“老乡……”
李长寿震惊的难以复加，身体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姚悯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戏谑，几分释然，她自己都觉得，近来行事越来越像罗睺那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