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水缘愿的各项生命指标逐渐恢复，周子曜也停下了运行设置。
不过那些沙奈朵透支太过严重，他并不清楚能否存活。
“你抓捕的沙奈朵不止这些吧，还有那么多，去哪儿了？”阿渡语气急切。
其实他能猜到它们的结局，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逐那一线可能。
“死了啊，这有什么值得问。”周子曜云淡风轻说着，并无情绪波动。
他处理事情一贯谨慎，别说尸体，就是灰也难以留下。
“你！畜生！”阿渡怒不可遏，扬起拳头便朝他挥去。
周子曜伸手挡下这一拳，他平日里不会疏忽体能训练，因此只是后退几步，面无表情。
阿渡根本无法想象此人是什么样的心理，杀死这么多的精灵，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周子曜还是那副如水的平静目光，伸手指向雪蒂。
“如果她也像水缘愿那样，你愿意杀死一百、一千只精灵救她吗？”
阿渡忽然愣住。
周子曜语句不停，那双仿佛看透世间一切的黑眸中，隐隐流露几分压迫感。
“正义的人会被世俗拦下脚步，被规则束缚，然后为毫无价值的道德与夸赞义无反顾献出一切，我一直都不太理解你们这样的人。”
他目光如炬，甚至前进几步，盯着渡那双震动的眼眸。
“你犹豫了，冠军。”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唇角稍稍翘起，掀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少把自己摆在圣人的位置上，不过……”
周子曜忽然看向雪蒂。
少女白纱遮面，他却总有股直觉，她不会跟冠军一样无趣。
“如果是你的话，你愿意牺牲千万个他人，来换取某样重要东西吗？”
男子神色近乎漠然，连唇角都维持着平直的线条。
瞳仁深黑如夜，悄无声息勾住心魂，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令人失神。
雪蒂无法回答。
周子曜也没想过从她口中得出答案，只是转身，看着逐渐坠落的水缘愿，伸手接住了她。
少女很轻，甚至让他以为只是一具空壳。
不过他只草草瞥上几眼，便将少女递至雪蒂跟前。
雪蒂：？
“这不你老婆吗？”
“……只是未婚妻，你先带她出去。”
“你凭什么命令我？”雪蒂早就不爽周子曜这副吊炸天的模样了。
“周家股权分你1%。”
？
雪蒂身形一颤，双拳紧握，可恶的资本主义，居然用金钱腐蚀我！
于是她咬着牙开口：“2%。”
给钱不要王八蛋！
“行。”
“得嘞少爷。”雪蒂立马笑嘻嘻地接过，朝阿渡使个眼色后麻溜离开了房间。
阿渡：……
怎么真走了……雪蒂你……
场上只剩下了阿渡与周子曜两人。
“我还是讨厌贱民。”周子曜忽然说道。
阿渡一怔，眉头皱起。
“收起你那可笑的优越感，雪……逆蝶是聪明勇敢的人。”情急之下，差点暴露雪蒂的真名。
不过周子曜懒得跟他争论。
缺少金钱滋养的人，是很难优秀的。
他们精神贫瘠，喜欢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们穷困潦倒，会为了生存资源互相厮杀掠夺。
至于涵养……呵，连自信都没有的人，会有这些东西？
若不是那两个贱民，辛契也……
他抿了抿唇。
不过逆蝶倒是特殊。
但他向来不喜欢在垃圾堆里找金子。
阿渡看着这个面容平静的男人，明明已经见过不少次，却觉得，仿佛只是第一天认识他。
“你很喜欢水缘愿？”阿渡自己都有些惊讶，居然会问出一个与正事无关的问题。
“……说不上。”或许是感知到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周子曜难得愿意跟眼前人多说几句。
“那你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力气救她？”阿渡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说辞。
“救未婚妻，难道不是男人应该做的吗？”
他随口说道，眼神没有变化一分一毫。
“……”阿渡沉默。
所以支撑他的……是责任吗？
虽说自己并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不过这一点，自己很认同。
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收走其他精灵生命的权力。
周子曜忽然从口袋中拿出一袋烟。
一般都是分给领导或下属的，他自己倒是没抽过。
这时突然来了好奇，学着别人的模样，将烟点燃后放入嘴中。
烟的味道很冲，跟芥末一样，直冲天灵盖，鼾嗓子。
“咳，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起来，几乎要呛出眼泪。
“你知不知道怎么抽烟？”他看向渡。
“……不知道，不过这东西有什么难的。”渡鄙视地从他手中抽走一根，点燃。
“咳咳，咳咳咳……”
于是咳嗽的人就多了一位。
阿渡狼狈地擦了擦嘴，露出嫌弃的表情，“什么怪东西……”
他本来就不喜抽烟的人，此刻更是对这个群体讨厌程度＋1。
怀疑他们有受虐倾向。
“呵……”周子曜看见冠军那副傻样，心情好上不少，继续说道：“冠军，帮我个忙。”
“什么？”
“辛契尸体我放在水缘愿棺材里了，你去帮我挪一下。”
“噗——”阿渡被口水呛到，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面上露出一丝惊恐又愤怒的表情，“你……”
“抱歉，我比较谨慎，想过别人挖坟这种情况。”周子曜虽然上一口被呛得不行，但还是不信邪地继续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他皱了皱眉头，这东西……怎么这么难抽。
“可以，但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阿渡咬着牙同意。
“行。”
“你后悔吗？”阿渡盯紧他的面旁，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仿佛只要出现一丝忏悔，就足以证明，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十足的恶人。
“不后悔。”周子曜依然毫不犹豫地回答。
“甘心为水缘愿搭上你拥有的一切？”阿渡不清楚那是怎样的感情。
很奇怪……明明他罪恶滔天，自己应该将他捶倒在地，替死去的精灵们复仇。
为什么还在这里跟他交谈这些呢。
“跟她没什么关系，我说了，只是尽到未婚夫的责任。”周子曜目光平淡如水，就仿佛权力与金钱都难以入他眼。
几乎没有事物能激起他情绪上的波澜。
“做任何事之前都应该想到失败的后果，我不是输不起的人。”
他从没有后悔过任何事。
他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留不住水缘愿的性命。
不过能拖一天是一天，牺牲千百个小精灵算什么？
既然想让她活，那就不惜代价地去做。
通道内响起阵阵脚步声。
周子曜知道，是联盟的人来了。
“不用告诉她真相，不然有事没事来探望我挺烦的。”
他再度吸上一口烟，这次似乎找寻到了窍门，白色的云雾穿梭在肺腑，他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有丝毫留恋地，他朝前方走去。
坦然迎接自己的结局。
而彩幽市上方，橘色与粉色的鲜花开得热烈，明艳与柔美相互映衬，仿佛世外桃源，有着不容打扰的美好与静谧。
黑发少女依偎在白衣女子怀中，缓缓睁开眼睛。
陌生的环境使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慌起来，可看见周围风景宜人，眼前的女子又似乎不带恶意，她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
“你好，请问……你知道周子曜是谁吗？”
少女眨着懵懂的眼睛，就像澄澈的湖面泛起涟漪。
“虽然不太确定，但我好像……总是听见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