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猿妖王肩头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大片银毛。
它庞大的身躯因剧痛和愤怒微微颤抖，那双原本充满桀骜的赤红眼眸，此刻死死盯住关平，除了暴戾，更深处竟翻涌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与决绝。
“人类……你懂什么！”妖王低吼，声音沙哑，不再如之前那般嚣张，“这寒脉……是诅咒！亦是使命！”
关平持枪凝立，并未趁势追击。
他敏锐地察觉到妖王情绪的巨大波动，以及周围雪猿们突然变得异常沉默和紧张的氛围。
那些原本呲牙咧嘴的雪猿，此刻都眼巴巴望着它们的王，又畏惧地瞟向那处被阳炎锁炸开的幽深洞穴，仿佛那里藏着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
“诅咒？使命？”
关平沉声问道，龙胆枪尖微微下垂，释放出愿意交谈的信号。
“妖王，我炎汉大军途经此地，只为探索西陲，无意与你族不死不休。若真有隐情，何不明言？”
“明言？哈哈哈！”
雪猿妖王发出惨笑，牵动伤口，又痛得龇牙咧嘴。
“你们这些外来者，哪个不是觊觎这雪山深处的宝藏？哪个不是想穿过这道屏障，去往那传说中的‘彼岸’？俺老孙守在此地千年，见得多了！”
它巨棒顿地，冰面裂纹蔓延。
“这‘苍穹之脊’，这天然绝空大阵，根本不是什么天地屏障！它是……封印！是囚笼！也是保护！”
妖王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
“保护什么？”
关平追问，心中疑窦丛生。
他想起诸葛亮常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地诡异，或许牵连甚大。
“保护外面那个该死的世界，也保护俺们自己！”
妖王深吸一口凛冽的寒气，肩头的流血速度似乎减缓了些，它目光复杂地看向洞穴。
“这洞穴深处，连通着一条上古遗留的‘玄冥冰脉’。冰脉之力，滋养了这万里雪山，也造就了俺们雪猿一族的力量根源。但你们可知，冰脉的另一头，镇压着什么？”
关平心神一震，隐约抓住了关键：“镇压何物？”
妖王眼中闪过极度恐惧之色，压低声音，仿佛怕惊动什么。
“那是一道……空间裂隙！连通着一个充满毁灭与死寂的‘寒冰魔域’！上古大能，以此地天然地势布下大阵，引冰脉之力源源不断注入裂隙，方能将其勉强封住！”
它指向峡谷两侧的冰壁，以及上方那片无法飞渡的天空。
“这绝空大阵，这唯一的通道，都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汇聚和引导冰脉之力，加固封印！”
“任何试图大规模改变此地环境、或者强行飞越扰乱元气平衡的行为，都可能削弱封印，导致魔域气息泄漏！”
“届时，不止俺雪猿一族灰飞烟灭，这西域，乃至更广阔的地域，都将被极寒死寂吞噬！”
关平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他终于明白，为何此地飞行如此艰难，为何这雪猿妖王拼死也要阻拦大军通过。
它们不是在霸占道路，而是在守护一道关乎无数生灵存亡的封印！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关平语气缓和了许多。
“早说？”
妖王嗤笑，带着嘲讽。
“跟谁说？跟那些之前来过的、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贪婪修士？还是跟你们这些甲胄鲜明、军威浩荡的征服者？你们会信一个‘妖兽’的话？只怕更会以为洞中有什么异宝，拼了命也要闯进去看看吧！”
关平默然。
妖王所言，虽是偏激，却也不无道理。
在绝对的利益和力量面前，弱者的真话，往往被当成谎言或借口。
就在这时，峡谷内侧传来一阵骚动。
几头年老的雪猿，在一个手持冰晶骨杖、气息深邃的老猿带领下，缓缓走了出来。
那老猿，正是之前在冰洞中观战的大祭司。
“大王。”
大祭司向妖王微微行礼，然后看向关平，睿智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
“人类将军，老朽乃雪猿族祭司。大王所言，句句属实。我族世代居于此地，名为占据‘花果山’称王称霸，实则为上古契约的守护者，看守这玄冥冰脉与封印裂隙，不得离开。”
大祭司的声音苍老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千年以来，试图强行通过者，皆被我族击退。非是好战，实乃无奈。一旦封印有失，天地倾覆，我族首当其冲，亦是灭顶之灾。”
“今日将军能伤我王，足见实力非凡。若执意要过，我族纵然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半步！只是……请将军三思，莫要因一时之路，酿成滔天大祸。”
话已至此，真相大白。
关平看着眼前这些雪猿。
它们不再仅仅是凶悍的妖兽，而是一群背负着沉重使命、被困守于此的悲情守护者。
那雪猿妖王的莽撞好斗，何尝不是一种长期压抑下的宣泄和对自身职责的扭曲坚持？
他收起龙胆枪，抱拳一礼，神色郑重。
“多谢大王与祭司坦言。关某此前不知内情，多有冒犯，还请见谅。我炎汉仙朝，并非恃强凌弱、不顾苍生之辈。”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肃立的炎汉大军，军阵严整，杀气虽敛，却自有凛然之威。
“然，我军西进，亦非为一己私利。西域广袤，百族混杂，更有魔劫隐忧。陛下与诸葛军师欲廓清寰宇，建立秩序，使万族生灵各得其所。今日若因封印之故，就此止步，恐非良策。”
雪猿妖王和大祭司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关平的话，他们听懂了，但封印之事，关系太大，他们不敢冒险。
关平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断：“这样如何？我军可暂缓大规模通过。请容我派数名精锐，随祭司前往洞穴入口处勘察，确认封印状况。若果真如诸位所言，危机四伏，我关平即刻上书陛下与军师，另寻他路，或设法加固封印，绝不强闯。若……另有蹊跷，再议不迟。”
他提出的是一个折中的方案，既表达了尊重，也保留了探查的权利。
雪猿妖王有些犹豫，看向大祭司。
大祭司深深看了关平一眼，似乎在衡量他的诚意。良久，他缓缓点头。
“将军明理。为表诚意，老朽可带将军与少数随从，至洞口外围一观。但切记，万不可深入，更不可触碰任何冰脉节点！”
“一言为定！”关平拱手。
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雪猿们缓缓退开，让出通道。
炎汉大军也收到指令，原地戒备，暂不前进。
关平只带了副将及两名精通阵法的亲随，跟随大祭司和包扎好伤口的雪猿妖王，走向那处幽深的洞穴。
越是靠近，那股精纯古老的寒意越是刺骨。
洞穴入口处，隐约可见复杂的天然冰纹，交织成一座庞大无比的阵法雏形，默默运转，汲取着地脉深处的力量，导向未知的远方。
站在洞口，关平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恶死寂之气，被牢牢封锁在洞穴深处。
雪猿妖王所言，恐怕非虚。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