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到侯府的时候又碰到陆砚辞了。
说来也好笑,之前两人还是未婚夫妻的时候,总是她想方设法才能跟陆砚辞偶遇,有时候便是特地寻过去,许多时候都会见不到。
如今两人没了关系之后,却三番两次都能碰到。
沈知意心里嫌恶,脸上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本想着直接带着茯苓不理会那厮,直接去东院就好了。
没想到陆砚辞竟然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茯苓有些紧张。
沈知意倒是丝毫没怕。
别说她还有陆平章这座靠山在后头杵着呢。
她也不相信陆砚辞真敢在这对她做什么。
就是不知道他这会又发什么疯?
“你做什么?”沈知意拉住茯苓到自己身后去,扬起眉梢问陆砚辞。
陆砚辞沉默看着她,没立刻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特地过来挡在她的面前,他只是不想看到沈知意无视他。
他想要她跟从前一样,心里眼里只有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讨厌她这样。
沈知意看着陆砚辞皱了皱眉,懒得跟他多加废话,反正路不小,陆砚辞挡着,她换一边走就是。
沈知意没理会他,拉着茯苓就准备绕开陆砚辞继续往前走。
陆砚辞看到这一幕,本该俊朗的脸色却忽然一沉。
下意识一句“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差点脱口而出,但在要出口时,又沉着脸换成一句:“那天杭家门口,我也在。”
“所以?”
沈知意目露疑惑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特地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他在哪,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
陆砚辞看着沈知意,袖下双手紧握。
他薄唇紧抿,想跟她说,那天便是陆平章没有出现,他也不会让她出事的。
他那会已经准备出面帮她了。
但还没等陆砚辞开口说完,前方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夫君。”
沈知意循声看去,见左谧兰正往他们这边过来。
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左谧兰那高高隆起的小腹,比起上回见面,左谧兰的肚子明显更加显怀了。
沈知意如今却没有初见时的惊慌失措和心有不甘了。
她无所谓地看着人过来,也没有要跟她抢夺陆砚辞眼球的意思,等左谧兰过来跟她问候时,她还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
之后沈知意继续带着茯苓离开。
左谧兰的出现让陆砚辞无法再出声阻拦沈知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知意越走越远,毫不停留地往他厌恶的那个东院走去。
他的心情显见地更加糟糕了,眸光和神色也变得愈发阴沉起来。
左谧兰站在他身边,自然看得见他的表情变化。
时至今日,左谧兰再也无法哄骗自己。她身边这位她好不容易才抢来的丈夫,心里是真的有别人了。
这个别人还是他的前未婚妻。
不管他究竟是因为嫉妒不甘才产生的这样的心理,还是因为别的,沈知意如今都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不小的位置,甚至已经远超于她。
左谧兰亦心有不甘。
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心里有别人。
可左谧兰太清楚了,对于陆砚辞这样的男人,吃醋埋怨都是没有用的,这只会逼着他越走越远。
她便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一边伸手挽住陆砚辞的胳膊,一边状若无事般和人柔声说道:“夫君怎么来这了?让我好找,娘让我们过去吃饭呢。”
她说完又跟陆砚辞说:“妾身也有事情和您商量,过阵子便是程学士夫人的寿诞,妾身今日收到了程家送来的请帖,正是下个月初七,夫君那日可有时间?若有的话,届时我们一道去。”
她说的这位程学士,正是如今翰林院的大学士程怀先。
陆砚辞进翰林院也快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却一直还没机会见到这位程大学士,就连被指派的工作也都是边缘性的东西。
如今听闻左谧兰的这番话,他自然心动。
顾不上再看沈知意离开的方向,陆砚辞扶着左谧兰说:“程夫人的寿辰,我自然该去,你放心,那日我陪你一起去。”
说完看着左谧兰面对他时始终带着笑容和依赖的模样,还有那高高隆起的小腹,陆砚辞心里不禁也自责了几分。
“你辛苦了。”
他和左谧兰说道。
左谧兰柔声:“谈不上辛苦,能帮到夫君,我只觉得高兴。”
陆砚辞亲自扶住她。
左谧兰也是眉眼晏晏依偎在他怀里,看起来十分依赖陆砚辞。
只是这对夫妇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怕是除了他们,谁也不知道。
这里夫妻俩边说话边去往陈氏那边,而另一边沈知意也已经走入东院地界了。
东院照旧没多少人,沈知意熟门熟路往里头走。
待到内院看到沧海和赤阳二人,沈知意立刻扬起笑脸和他们俩打了招呼,过后问他们:“侯爷呢?”
两人给沈知意回完礼后,沧海先恭声回她:“表少爷来了,这会正在水榭那边和侯爷聊天呢,属下给您通传下?”
沈知意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赶巧。
不过她本来就是来送东西的,东西送到就好了,至于她见不见的,倒是没什么所谓。
“不用,既然侯爷有事,我就先回去了。”沈知意说完,从茯苓手里拿过东西递给两人。
“之前听你说侯爷夜里睡不好,这是我自己做的药枕,你让侯爷晚上换这个睡觉试试看。”
“若是有用的话,我之后再多做几个,给侯爷备着换着用。”
“还有这食盒里头是我自己做的糕点,除了给侯爷的,你们的也都准备了,还有燕姑姑的,就劳烦你们帮我一道转达了。”
赤阳一听这话,率先高兴起来。
他兴冲冲地跟沈知意说道:“姑娘还给我们准备了啊?”他笑眯眯地要去开食盒,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糕点。
被沧海轻轻拍开后,不高兴地撇嘴抽手。
但也没在沈知意面前造次。
“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去跟侯爷打声招呼?林家少爷也不是外人,您之后肯定也是要见面的。”
沈知意当然知道这林少爷不是外人。
作为陆平章的舅父家,这林家对他而言,可比西院那群人更像他的家人。
但她难免怕过去打扰了他们,无论他们现在聊得是公事还是私事,沈知意都觉得自己这样过去好像不太好。
沧海似乎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便说:“这样,您在这先喝茶稍候会,属下先去为您通传,看侯爷怎么说?”
未等沈知意说什么,沧海又表示道:“毕竟这药枕是您亲自做的,总得您亲手交给侯爷才好,不然我们说,怕是侯爷不会当一回事。”
他都这样说了。
沈知意便也没再拒绝。
沧海请她在此处稍坐,让赤阳去给她取茶水,他自己则提着东西先去往陆平章所在的水榭内。
沈知意便坐在一处亭子里等他们。
如今虽是酷暑,但信义侯府一步一景暂且不论,光这假山楼阁以及满园葱郁的树木就数不胜数,让人目不暇接。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炎热的暑日在此处竟也不显得热,反而有些避暑的感觉。
沈知意是个很怕热的人。
但在此时此地,倒是丝毫没有感觉,反而觉得有风吹过的时候,还挺凉快。
烈日被树荫挡着,偶尔漏进来一些天光,那点点光影衬得这园林更加典雅别致了。
沈知意在亭子里边摇着团扇,边赏着外面的风景。
比她上回来时,园中好像又添了不少花草,沈知意甚至看到其中有不少稀罕品种。
她并非风雅之人。
但人都喜欢好看的东西。
看到这些美丽的花朵,沈知意自然起了欣赏之意。
茯苓也一样。
“姑娘,那些花好好看啊。”她性子有些害羞,有人在的时候,不敢说这些,怕被人耻笑。
但此时这里就她们主仆二人,茯苓自然就没那么多担心了。
“那我们去看看。”沈知意也早想出去看看了。
茯苓自然不会拒绝。
主仆俩兴致冲冲往园中走,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看得应接不暇、不亦乐乎。
沈知意并不知道她现在在的地方,陆平章其实都看得到。
他所在的水榭就在湖对面,隔着一片湖和她遥遥相对,陆平章眼睛又好,这点距离自然不至于看不到。
所以沈知意此时所有的表现都落入了陆平章和他表弟林阶安的眼中。
两人都已经从沧海口中知道她来了的消息。
“噗嗤——”
林阶安同样习武,虽然不如陆平章这个表哥,但也看得清沈知意在做什么。
见他那位小表嫂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完全不同外头说的泼辣模样,瞧着倒有几分天真烂漫的样子,自是忍不住笑出声。
“我这小表嫂看着还挺活泼的。”
林阶安才说完,就感觉到对面递过来的视线。
英俊男人的眼睛看着冷冰冰的,林阶安却丝毫不怕。
他这表哥一向如此,看着好像很不好相处,但从小到大,每逢他惹事要被爹娘训斥的时候,表哥都会替他出头。
林阶安自然不会怕他。
“我哪儿说错了?”他歪着头说。
陆平章也知道他脸皮厚,多说无益,索性直接赶人:“你可以回去了。”
“不是吧?”
林阶安一脸无语:“我大老远从京城过来,你就只给我喝一口热茶?连口饭也不给我吃?”
陆平章还是那副样子。
闻言也只是说:“想留下,就闭嘴。”
林阶安啧一声。
“罢了罢了,留在你这看你冷脸,我还不如去找间酒楼听曲去。”林阶安今年二十,比陆平章小两岁,和陆砚辞同岁。
他亦生得风度翩翩、俊颜可亲。
他今日未着官服,一袭衣袂飘飘的白衣,边说边摇晃着手里的折扇起来。
“本来父亲还担心你这亲事,但我瞧着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小表嫂看着烂漫可人,最配你这张死人脸了。”
“不过对我这么冷淡就算了,对小表嫂你可得热情点,别把小表嫂吓到了,回头不肯跟你亲热。”
陆平章没表情,只是看着他一字一顿喊道:“林阶安。”
这话俨然就是他表哥要动怒时的样子。
林阶安脊背陡然一凉。
在他们家,爹娘生气都没事,他只要搬出他姐跟表哥就行,但要是表哥生气,那可就没人能帮他了!
“走了走了,别喊了。”
林阶安说完就准备离开,走之前却不忘从那食盒里拿了几块糕点,边往外跑边品尝说:“小表嫂这手艺不错,回头等小表嫂嫁进来,我再来蹭饭吃。”
他武功不行,跑得却极快。
说完没等陆平章再生气,就径直跑远了。
陆平章额角抽了几下,最后还是眼不见为净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