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带着茯苓拿着东西去了大房。
院子里做事的下人看她过来,即便碍着屋里那位主子,但也都恭恭敬敬地上前来跟沈知意请了安,问了好。
“大小姐。”
一群人低着头,都不敢正视沈知意。
显然是担心这位大小姐今时不同往日,记着从前的那些事跟她们这些人过不去。
但沈知意还不至于跟她们过不去。
都是替别人做事的,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点了点头,让她们进去通传。
这些下人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早在刚刚看到沈知意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先进去跟王氏禀报了。
王氏虽然有心想怠慢她下,想故意在外面冷着她一阵子,好去去沈知意这阵子的嚣张气焰。
但王氏便是有心,也不敢真这么做。
到底比沈知意多吃了几十年的饭,王氏还不至于这么糊涂。
如今这个情况,她要是真敢这么做,都不用沈知意告状到那信义侯那边,恐怕沈鸿仁就会先处置了她。
所以沈知意几乎是才说完话,里面就有人出来了。
出来的是银丹,王氏身边的大丫鬟。
“姑娘来了,快请进来,夫人候您好一会了。”银丹出来后,便面带笑意地跟沈知意讲道。
等沈知意过去的时候,银丹还跟她曲身请了安,又主动上前为她挑起门前的夹帘,请她进去。
沈知意颔首。
“东西给我吧,你在外面候着。”沈知意跟茯苓说,没让她跟着她一起进去。
这要放在从前,茯苓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她担心里面那位对她们姑娘不利,但现在在这个家里,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可能对姑娘做出不利的事情来,茯苓也就没那么担心。
她点头称是,但也没敢走远,就候在门口目送姑娘进屋去。
以防姑娘有个什么需要,她也能及时进去。
屋子里点着很浓郁的安神香,但即便如此,还是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药味。
沈知意只作没闻到。
她进去之后先扫视了一眼屋中,见她那位大伯母庄严肃穆地坐在主位,衣着华丽,脸上还施着脂粉,看到她进来还特地把脊背挺直了一些。
沈知意的眼睛在她眼下那两点藏不住的青黑处,轻轻一扫又划开。
她没立刻上前跟王氏问好,反而先好奇道:“今日容姑没陪着大伯母?”
王氏一听她提到容姑,强撑出来的脸色又有一瞬地龟裂。
当日容姑受罚,丢了自己的老脸不说,连带她的脸也跟着丢尽了。
这还不算。
那天老爷看这小蹄子拿来圣旨,来她这睡觉的时候,看到容姑就又记起之前的事,当晚就把容姑扭送去庄子了。
只是顾着她的脸面没声张,对外也只说是容姑年迈,去外头养病去了。
王氏知道,这事其实说破头也跟沈知意这个小蹄子没什么关系,这都是她那位好丈夫怕得罪这个小蹄子和信义侯提前安排的。
这样日后就是有什么也跟他没关系,保不准还能借机拿这个跟那信义侯讨好去。
但王氏就是气。
气眼前这个小蹄子运气这么好,没了跟那陆砚辞的婚事,竟然还能傍上信义侯这根高枝,害得家里现在都围着她团团转不说。
就连远在京城读书的长子也特地写信来问她这事是不是真的,还让她好好跟这小蹄子打好关系,千万别再跟以前似的了。
王氏这阵子托沈知意的福,一宿宿睡不好觉,翻来覆去,都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忧心了。
这事沈家现在还没多少人知道,不少人都以为那容姑是还在休养。
沈知意这阵子忙得很,自然也不晓得。
银丹看看沈知意,又看看王氏,低着头拣着话回了:“回姑娘话,容姑近来身体不好,夫人体恤,便送她去庄子养老去了。”
沈知意挑眉。
“这样。”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但沈知意也没多理会这事,不在意,但她心里清楚,无论是不是真的身体不好,她这次让她这位大伯母丢了这么大的脸,还失去了这么一位得力干将,肯定是又要被她记恨上了。
这也没什么。
沈知意无所谓。
反正她这大伯母一向看她不顺眼。
她连礼都没跟人请,径直挑了个位置坐下,受了银丹的茶后,便跟王氏说了:“知道大伯母寻我来做什么,我也不跟大伯母拐弯抹角了,我想大伯母应该也不想看到我吧?”
沈知意笑盈盈地跟王氏说。
王氏一听这话,脸色又是一僵,转瞬又强撑着笑了开来:“朝朝这说的是什么话?大伯母怎么会不想看到你呢?”
她佯装慈爱的长辈样说完这么一句后,见沈知意似笑非笑看着她,忽然一口气翻涌着哽在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梗得她难受至极又没法发作,只能强忍着喝了口茶强行憋了回去。
之后她倒是也终于不再装了。
王氏径直看着沈知意开了口:“你想要什么?”
沈知意端着茶盏看着王氏笑:“我爹是商人,我也爱跟人谈生意。”
王氏一听这话,心中不由浮现一抹讥嘲。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野鸡成不了凤凰,但要钱是小事,只要拿回那些东西别耽误宝扇的前程就好。
“你要多少?”王氏问沈知意。
沈知意这会倒是故作高深,不直接说了:“大伯母觉得该给多少?”
王氏被她问得面皮紧束,唇角也微微抿了起来。
她没说话。
只让银丹把早已准备好的盒子递给沈知意。
沈知意打开一看,见里面放着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她也没说话,只是把盒子盖上了往旁边一推。
王氏看她这样,知道她这是不满意,瞬间眉峰骤敛。
便是泥菩萨也有三分气性。
何况王氏拿捏了他们一家人这么多年,心里又一直对沈知意不满,便是碍着她身后的陆平章,可陆平章现在毕竟不在不是吗?
“你这是觉得少了?”王氏的声音已经渐渐有些冷了。
沈知意眉梢带笑,丝毫没被王氏转变的情绪所影响,仍笑容满面和人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宝扇的名声在大伯母的心中竟然只值得五百两。”
“听说上回大哥要买一幅画送给自己的恩师,光那一幅画就要上千两吧?”
王氏两颊肌肉微微抽搐。
她盯着沈知意还没说话,刚刚被王氏要求待在里面老老实实别说话的沈宝扇,突然气得掀了帘子冲出来了。
“沈知意,你别给我在这挑拨离间!”
她气势汹汹冲沈知意恼道:“你现在又不是没钱,我爹刚给了你五百两,你不是还有一盘子金元宝吗!”
沈知意看着她嗤笑:“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还会有人嫌钱多?”
说完没等母女俩说话,沈知意便作势放下茶盏准备起来了:“算了,你们爱给不给,反正就像你说的,我也不缺这个钱。”
“你——”
沈宝扇看她这嚣张样,气得又想冲过去。
王氏头疼欲裂,让银丹把人拦住。
之后她看着沈知意额角又狠狠跳了几下,最后还是咬着牙说道:“一千两,但日后我再也不希望有人提及此事!”
“娘!”
沈宝扇不甘她娘被人这么挟持,更不甘就这么随了那沈知意的愿。
王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倘若不是她没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她又何须受这小蹄子的要挟?
等沈宝扇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后,沈知意倒是粲然一笑。
“成交。”
没等王氏再说,沈知意又道:“大伯母放心,咱们生意人是最讲诚信的,以后绝不会有人提起宝扇妹妹做过的这些事,若有人询问我,我也会替妹妹说好话。”
“毕竟我也就这个妹妹,我当然是盼着她好的,您说是吧?”
沈宝扇要不是被银丹扣着,又怕真惹她娘生气,估计这会得直接冲沈知意呸去。
王氏脸色也难看。
不想跟沈知意再多打交道,她只想快点把这件事解决,好让她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王氏觉得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日后还是少跟这牙尖嘴利的死丫头来往。
真是看到一次气一次。
她让银丹进去又拿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补齐。
这下沈知意果然不再闹了,笑眯眯地拿那只匣子换了装钱的匣子,还好心提醒王氏:“大伯母不看看?”
王氏绷着脸,强扯出一抹笑冲沈知意说道:“大伯母信你。”
沈知意笑笑,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那我可就走了。”沈知意说完,在王氏僵硬的笑意和沈宝扇的怒视下,直接拿着匣子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