蟑螂快递员的碎片信号在屏幕上熄灭的寒意还未散去,加密信息里“城市之光也在分析‘眼泪’特征谱”的警告又添新霜。疗养院成了三方势力暗流涌动的靶场,行动迫在眉睫,容不得半分退缩。临时据点里,气氛凝重如铁。
“‘眼泪’特征谱锁定!”林柚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她指着屏幕上一条极其复杂、如同奇异星云图谱般的波动曲线,“从夕阳红泄露样本和机房合金柜角残留物比对结果看,高度吻合!这就是中枢控制器冷却系统的‘指纹’!只要‘放屁虫’启动,干扰覆盖下,柚子就能用便携接收器捕捉这个特征谱信号,精确定位!”
希望之光重新燃起。但新的阴影随即笼罩。
据点破旧的窗玻璃上,突然传来“啪嗒…啪嗒…”的轻响。不是雨点,声音更粘稠、更沉重。陈小乐凑近一看,惊呼:“外面…下泥点了?不…是黄色的水点?有股…酸味儿!”
周默心头一凛,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昏暗的天幕下,稀疏的雨丝飘落,但落在裸露的水泥地和锈蚀的管道上,立刻腾起一缕缕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白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类似劣质消毒水和硫磺混合的酸腐气味。
“酸雨?!”老K吸了吸鼻子,脸色骤变,“浓度不高,但这腐蚀性…妈的!”
他立刻扑向停在角落、糊满了“佛跳墙”阻断剂的“放屁虫”。只见车体表面,尤其是金属裸露和焊接缝隙处,那些沾了雨水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细小的黄褐色锈斑!更糟糕的是连接车顶天线的几处接口,金属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麻点!
“坏了!这玩意儿启动起来就是个发热的铁疙瘩,再淋上酸雨,不等冲到疗养院,自己就先化成铁水了!”老K急得直跺脚,看着自己辛苦改装的“心血”在酸雨侵蚀下呻吟,“攀岩用的主锁和快挂扣(计划中用于速降进入疗养院)也扛不住这种腐蚀!强行用,半空就得断!”
酸雨,如同冰冷的嘲笑,浇在所有人头上。这绝非自然现象!联想到城市之光收集“眼泪”样本的举动,这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一种针对性的环境武器!
“防腐蚀涂层!必须马上给‘放屁虫’和装备做涂层!”林柚急道,“时间来不及采购特种材料了!”
周默的目光扫过据点里堆放的杂物,大脑飞速运转。什么材料能就地取材,快速形成有效抗酸保护层?目光掠过墙角一个印着“城西公园广场舞队”字样的无纺布袋——那是上次行动后,张姨(卷发大妈)硬塞给林柚“留个纪念”的旧物,里面是几件她替换下来的、缀满廉价塑料亮片的艳丽广场舞服。
**亮片?塑料?**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
“亮片!那些舞服上的塑料亮片!”周默语速飞快,“pVc或pEt材质,本身耐弱酸弱碱!把它们熔融,做成镀膜!”
“熔塑料?这能行?”陈正怀疑。
“死马当活马医!”老K已经行动起来,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疯狂,“总比看着它锈穿强!” 他翻出一个旧电炉和一口边缘坑洼的小铝锅。
陈小乐和林柚立刻动手,把几件花里胡哨的广场舞服扯开,将上面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塑料亮片小心地抠下来,丢进铝锅里。红的、金的、蓝的、银的…在锅里堆成一座廉价而耀眼的小山。
老K接通电炉,调到低温档。热量慢慢传导,锅里的塑料亮片开始软化、塌陷,边缘卷曲,散发出刺鼻的塑料熔融气味。颜色各异的亮片融化混合,变成一锅粘稠、冒着气泡、散发着怪异彩虹光泽的“塑料浓汤”。
“不够稀!涂不开!”老K皱眉,熔融塑料太粘稠了。他目光扫过角落那桶给“放屁虫”散热风扇备用的廉价机油,心一横,倒了小半杯进去!
嗤啦!
机油与熔融塑料混合,一股更刺鼻的黑烟腾起!锅里的混合物颜色变得更深、更浑浊,像一锅熬坏了的、剧毒的魔药,但粘稠度确实降低了,勉强可以流动。
“快!趁热乎!”老K顾不上恶心,用刷子蘸起滚烫粘稠的混合物,像刷油漆一样,奋力涂抹在“放屁虫”的外壳、天线接口、以及陈正摊开的攀岩主锁和快挂扣上!
滚烫的、散发着塑料和机油恶臭的粘稠液体接触到冰冷的金属表面,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凝固,形成一层凹凸不平、颜色斑驳、如同癞蛤蟆皮般的丑陋硬壳,将关键的金属部位包裹起来。
“这…这玩意儿真能防酸?”陈小乐捏着鼻子,看着“放屁虫”从“佛跳墙”升级为“癞蛤蟆”的尊容,满脸写着怀疑。
“测试!”周默言简意赅。
老K拿起一个涂了厚厚“亮片油膜”的废弃小齿轮,走到门口,将其暴露在稀疏的酸雨下。
滴答…滴答…
浑浊的黄色酸雨滴落在斑驳的涂层上。没有立刻冒烟!雨水顺着凹凸不平的表面滑落,只在表面留下湿润的水痕。老K用镊子夹起齿轮,凑近观察,涂层下的金属依旧光亮,没有新的锈迹!
“有效!真的有效!”老K兴奋地低吼,随即又皱起眉,“就是…这涂层太厚太糙了,影响散热,也增加重量,‘放屁虫’本来就不富裕的续航和速度…”
“总比烂在半路强!”陈正抓起自己那把涂得花花绿绿、沉甸甸的主锁,掂量了一下,“就是丑了点,跟小孩涂鸦似的。”
“丑怕什么?能救命就行!”林柚也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据点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大嗓门:“柚子丫头!柚子丫头在吗?听老王说你们在这儿搞大事?缺不缺人手?”
众人一惊!只见城西公园那位烫着爆炸卷发、性格泼辣的张大妈(张姨)竟然找来了!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标志性的亮紫色舞服,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袋,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铝锅里残留的、冒着热气的彩色塑料熔融物,又看到了被涂得面目全非、花花绿绿的“放屁虫”和装备,还有地上散落的、从舞服上抠下来的亮片残骸。
“哎哟!我说我那几件旧战袍怎么找不着了!原来被你们‘征用’了?”张姨叉着腰,嗓门洪亮,脸上却没有丝毫责怪,反而充满了好奇和兴奋,“这是在搞啥?给这铁疙瘩穿花衣裳?还是…做啥秘密武器?”
林柚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解释。老K挠着头,支支吾吾:“这个…张大姐…我们…”
“甭解释!大妈懂!”张姨大手一挥,脸上洋溢着一种参与国家机密般的自豪感,“上次公园那事儿,你们帮了大忙!让咱也体验了一把‘造反’的滋味儿,痛快!这次是不是又要干大事?打那些个拿我们当试验品的黑心公司?”
她不等回答,豪爽地把手里的大塑料袋往地上一墩:“呶!知道你们可能不够用!我把我们舞队仓库里压箱底的旧演出服都搜刮来了!红的绿的蓝的,亮片管够!” 袋子里果然塞满了各种颜色、缀满亮片的陈旧舞服。
她看着“放屁虫”身上那层斑驳的“战甲”,又看看地上还没用完的亮片,突然凑近老K,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和期待:“老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等你们这‘花铁疙瘩’立了功…能不能…从那壳子上,给大妈我…撬一小块亮片下来?”
老K一愣:“啊?要这丑玩意儿干嘛?”
张姨挺直腰板,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骄傲,指着那层丑陋的涂层:“当勋章啊!这可是用我们广场舞战袍做的‘防弹衣’!以后跟老姐妹唠嗑,咱也能显摆显摆,咱这身老骨头,不光能跳舞,还能给打坏蛋的英雄们做盔甲呢!就一小块!留个念想!”
这朴实又豪迈的请求,带着浓浓的生活气息和底层百姓的仗义,瞬间冲淡了据点里弥漫的紧张和焦虑。陈小乐憋着笑,林柚眼眶微热。连周默紧绷的嘴角也松动了一下。
“没问题!张大姐!”老K也被感染,拍着胸脯,“等凯旋了,我亲自给您撬一块最亮、最完整的下来!”
“好!说定了!”张姨心满意足,又风风火火地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才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据点,深藏功与名。
据点外,酸雨似乎小了些,但阴霾未散。涂着七彩“亮片油膜”、如同披挂了滑稽战甲的“放屁虫”静静趴着,散发着塑料和机油的味道,等待着最后的冲锋。攀岩装备也裹上了这层“土法防酸衣”,沉甸甸的。
周默的目光扫过这些丑陋却至关重要的防护,最后落在张姨留下的那袋舞服上。这些廉价亮片承载的,不仅是防酸的功能,更是一种来自市井的、无声的支持和信任。
“准备行动。”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就在这时,林柚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一角,一个极其隐蔽的监控窗口自动弹出。画面是疗养院外围一个高倍望远镜捕捉到的影像——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远处街角,车窗降下一半,一个长焦镜头正对着他们这个废弃汽修厂的方向缓缓移动。镜头后面,隐约可见秦瞳那张苍白、带着一丝病态和阴鸷的脸。他似乎刚从某种“电子佛祖”的幻境中挣脱不久,眼神却更加冰冷锐利,像锁定猎物的毒蛇。
蜂巢的眼睛,也从未离开。
酸雨、城市之光的威胁、蜂巢的监视、母巢的堡垒…所有压力汇聚在“放屁虫”那涂满广场舞亮片的丑陋外壳上。决战时刻,就在这弥漫着塑料味和酸腐气息的夜色中,悄然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