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群留下的甜腥骚臭味儿在“毛茸茸星球”里盘旋了三天才勉强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浓烈的消毒水味和陈小乐每天三遍的空气清新剂轮番轰炸。金元宝倒是适应得挺快，除了对陈小乐新换的柠檬味清新剂表达了强烈的鄙视（表现为疯狂刨木屑埋掉靠近笼子的清新剂瓶子），基本恢复了啃瓜子、跑轮子、睡大觉的“技术顾问”日常。
那张由杀人蜂快递来的绿洲疗养院“心灵净化之旅”免费体验券，被周默用镊子夹着，塞进了一个加厚的塑封袋，再套上两层，丢进了老K带来的一个旧微波炉改装的“临时信号屏蔽盒”里——就放在金元宝的“鼠笼法拉第”旁边。这玩意儿像个烫手山芋，扫描后除了显示预约码和那个刺眼的“城市之光与您同行”标语，再没其他信息。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这玩意儿…真有人会去吗？”陈小乐用扫帚柄远远地捅了捅那个屏蔽盒，一脸嫌弃，“免费？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免费送盒饭还差不多！”
“蜂巢和疗养院穿一条裤子，‘城市之光’那群疯子又在背后摇旗，”周默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是林柚刚发来的几张模糊监控截图，显示蜂群袭击前，有辆没挂牌的灰色面包车在后巷短暂停留过，“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送票，目标明确得很。我们不去，他们也会有别的‘请’法。”
话音刚落，柜台角落、靠近后门堆放宠物粮袋的阴影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令人牙酸的“窸窸窣窣”声。不是老鼠，那声音更硬质，更密集，像是…很多细小的硬壳在互相刮擦。
周默和陈小乐同时转头。
只见几只油光发亮、体型异常肥硕、几乎有小拇指指节那么大的美洲大蠊（俗称蟑螂），正从几个刚拆封没多久的宠物粮袋破口处，不紧不慢地爬出来。它们行动间带着一种奇异的“目的性”，不像普通蟑螂受惊后的乱窜，反而像是在执行某种既定的巡逻路线，两根细长的触须高频摆动着，似乎在探测什么。
“卧槽！新粮有虫？！”陈小乐头皮一炸，抄起手边的苍蝇拍就要冲过去，“奸商！必须差评！”
“等等！”周默猛地按住他，眼神锐利如刀。不对劲！这些蟑螂的甲壳在宠物展示灯下，隐隐反射着一种不正常的金属光泽，而且它们的腹部似乎…过于鼓胀了？像塞了什么东西。更关键的是，金元宝的笼子里，刚才还在打盹的“技术顾问”突然惊醒，小鼻子疯狂翕动，冲着粮袋方向发出急促尖锐的“吱吱”警报声，前爪焦躁地扒拉着笼壁！
几乎在周默出声的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柚的加密通讯，接通后她劈头盖脸地喊，背景音是密集的键盘敲击：
“默哥！老K刚截获一段异常短波指令！指向你们店！解码了，是‘唤醒’和‘自毁倒计时’指令！目标是…**仿生遥控蟑螂炸弹！** 蜂巢和疗养院那帮孙子搞出来的新玩具！用蟑螂当载体，体内植入微型炸药和遥控接收器！指令触发后，它们会爬到预定位置或者直接靠近目标…boom！”
蟑螂…炸弹？！
陈小乐手里的苍蝇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都绿了。他看着那几只已经爬出粮袋、正朝着店内不同方向分散爬行的“虫形炸弹”，感觉腿肚子都在抽筋。这他妈比蜂群还阴间！蜂群好歹看得见，这玩意儿又小又能钻缝！
“倒计时多久？！”周默强迫自己冷静，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指令是即时触发倒计时！老K说…他只能干扰信号争取时间，最多…最多五分钟！快想办法清除！物理清除！别让它们靠近热源或者聚集！”林柚的声音带着破音。
五分钟！清除满屋子乱爬的、随时可能爆炸的蟑螂？！
周默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混乱的店铺。几只金属光泽的蟑螂已经爬到了不同的位置：一只正顺着货架腿往上爬，目标是货架上层堆放的宠物电热毯和暖灯；一只钻进了角落那堆给仓鼠保暖用的棉花球里；还有两只正快速朝着金元宝的“鼠笼法拉第”爬去——那笼子可通着电！更有一只胆大包天的，竟然直奔柜台下面，那里放着老K留下的、还在通电的频谱分析仪！
物理清除？用扫帚拍？用脚踩？万一拍炸了呢？！用杀虫剂？天知道会不会提前引爆里面的化学炸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宠物店那扇饱经风霜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带进来一股熟悉的机油和廉价白酒混合味。
“闪开！都他妈给老子趴下！”一声沙哑的咆哮炸响。
老K来了！他像一阵裹着油污的旋风冲了进来，肩上扛着一个…陈小乐无比眼熟的玩意儿——那台店里用来吸宠物毛的、外壳都掉漆了的旧吸尘器！但这吸尘器明显被“魔改”过：原本装尘袋的地方被粗暴地拆掉了，塞进去一个缠满花花绿绿电线的、还在滋滋冒着微弱蓝光的粗陋金属线圈，吸尘器的塑料外壳上还临时焊接了几个不明觉厉的金属触点，一根粗壮的电线从吸尘器屁股后面甩出来，末端被老K紧紧攥在手里，连着的…竟然是一个从旧门铃上拆下来的按钮开关！
“K大爷！您这…这吸尘器成精了？！”陈小乐抱着头缩在柜台后面，声音都变调了。
“少废话！看好了！”老K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工程师之光。他根本没看地上乱爬的蟑螂，而是迅速扫视了一圈店铺，目光锁定在墙壁上一个老旧的电源插座上。“给老子通电！”他对着周默吼道。
周默瞬间明白了老K的意图！他一个箭步冲到墙边，拔掉旁边一个宠物烘干箱的插头，把那个暴露着铜线的、明显是临时接出来的吸尘器电源线插头，狠狠怼进了插座！
嗡——！
吸尘器原本低沉的电机声瞬间拔高，变成一种令人牙酸的尖啸！外壳上临时焊接的金属触点开始疯狂跳动细小的蓝色电火花！老K肩上扛着的那个“魔改吸尘器”，尤其是前面那个裸露的金属线圈，瞬间发出低沉的嗡鸣，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微微扭曲！
“电磁脉冲！范围覆盖！都低头！”老K大吼一声，拇指狠狠地按下了手里那个门铃按钮开关！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能刺穿耳膜的电流爆鸣声，伴随着肉眼可见的一道淡蓝色电弧光晕，以老K肩上的“吸尘器炮口”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只有一股强烈的、仿佛过电般的头皮发麻感瞬间席卷了周默和陈小乐！店内所有的灯光猛地一暗，随即疯狂闪烁了几下，才勉强稳定下来。金元宝在笼子里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缩成一团。货架上几个电子宠物玩具发出“哔哔”的乱叫后彻底哑火。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地上那几只原本行动迅速、目标明确的金属光泽蟑螂，在蓝光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动作猛地僵直！它们细长的触须停止了摆动，六条腿保持着爬行的姿势凝固在空中，甚至有一只正爬到半空的，直接从货架腿上直挺挺地掉了下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八脚朝天，一动不动。甲壳上那种诡异的金属光泽也瞬间黯淡下去，变成了普通的深褐色。
“成…成功了？”陈小乐从柜台后面探出头，看着地上几只僵硬的“虫尸”，心有余悸。
“脉冲烧穿了它们的遥控接收芯片和微型起爆器！现在就是普通的死虫子！”老K喘着粗气，肩膀上还扛着那个冒着青烟、散发焦糊味的“吸尘器Emp炮”，脸上却带着一种大功告成的、混杂着疲惫和得意的神情，“老子这‘蟑螂克星一号’，还行吧？”
周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这才冒出来，浸湿了t恤。他刚想说什么，店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热情洋溢、字正腔圆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毛茸茸星球’宠物店的老板吗？打扰了！”
一个穿着笔挺藏蓝色制服、胸前挂着“迅捷害虫防治公司”工牌、笑容标准得能去拍牙膏广告的年轻小伙，拎着一个看起来非常专业的银色金属工具箱，正站在门口，探头朝一片狼藉的店内张望。他显然被店里的景象惊了一下——闪烁的灯光、地上僵硬的巨型蟑螂尸体、扛着冒烟怪吸尘器的老头、缩在柜台后面惊魂未定的店员…
“我们是迅捷害虫防治的！看到贵店在线上发布了…呃…疑似蟑螂泛滥的求助信息？”小伙的笑容有点僵，努力维持着专业素养，目光扫过地上那几只异常肥硕的蟑螂尸体，“哇！这么大的美洲大蠊！看来问题很严重啊！不过您放心，交给我们专业团队！我们采用最新进口生物凝胶饵剂和超低容量冷雾熏杀技术，无味无毒，一次处理，质保半年！价格绝对优惠！现在签约还有九五折！您看…”
陈小乐：“……”
周默：“……”
老K把肩上还在冒烟的“蟑螂克星一号”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斜眼看着门口那个热情推销的小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哼，晚喽！害虫？已经被老子物理超度了！还花钱请你们？省省吧！”
小伙的笑容彻底裂开了，他看着地上那几只明显是刚被“特殊手段”弄死的巨型蟑螂，又看看那个造型狂野的吸尘器，再看看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老头，嘴角抽搐了几下，最后勉强挤出一个“理解但不认同”的尴尬笑容：
“呃…这位老先生…我们提倡的是科学、环保、可持续的害虫综合治理…您这种…呃…‘物理超度’法，可能…可能不太符合行业规范，而且…容易引发安全隐患…”他话没说完，目光又被柜台后面露出来的、金元宝那个豪华改装笼子吸引，尤其是笼子旁边那个还在微微冒烟的旧微波炉屏蔽盒，眼神更加困惑了。这家宠物店…业务范围也太广了吧？
“规范？安全？”老K不屑地摆摆手，“能弄死害虫就是好方法！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们清理战场！”他像赶苍蝇一样挥着手。
小伙脸上的职业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带着一脸“城里人真会玩”的凌乱表情，拎着他的专业工具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走到门口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几只“物理超度”的蟑螂尸体，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在抢生意都这么拼了吗？连自制Emp都用上了？卷！太卷了！”
店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吸尘器Emp炮冷却时发出的轻微“滋滋”声和金元宝劫后余生啃瓜子的“嘎嘣”声。
周默走到一只僵硬的蟑螂尸体旁，蹲下身，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把它翻过来。蟑螂的腹部果然异常鼓胀，甲壳接缝处有明显的改装痕迹。他用镊子尖端轻轻撬开一处缝隙。
里面不是内脏，而是塞得满满当当的、极其精密的微型电子元件和一小块凝固的、散发着刺鼻化学味的淡黄色胶状物——炸药。在那些被脉冲烧得焦黑的电路板残骸边缘，周默的镊子尖碰到了一个硬物。他轻轻一挑。
一枚只有米粒大小、薄如纸片的金属片被挑了出来。它被高温熏得有些发黑，但上面蚀刻的图案却异常清晰——那是一个由抽象化的山峰和流水线条组成的标志。
绿洲疗养院的标志！
而在标志下方，还有一行小到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字母序列，像是一串…电子门禁卡的识别码？
周默的瞳孔猛地收缩。疗养院！投放炸弹！还留下了门禁卡编码？这是挑衅？还是…陷阱？他猛地抬头，看向后门方向。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光斑边缘，似乎有几道极其新鲜的、不属于他们任何人的泥泞鞋印，一直延伸到巷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