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指还贴在锁链末端,那截黑金纹路正缓缓渗进他脖颈的皮肉,像活物在爬。白螭靠在墙边,冰刃拄地,喘得胸口发闷。江尘没看他,只把左手抬到眼前,掌心朝上,指尖微微发颤。
血瞳还没退干净。
他咬住后槽牙,从腰间拔出那根冰簪,没迟疑,直接扎进肋骨缝隙。痛感炸开的瞬间,玄灵体在经脉里猛地一缩,左眼金光颤了两下,终于稳住。
祭坛中央,那颗灰白珠子静静悬浮,七十二盏魂灯围着它明灭。江尘盯着那珠子,一动不动。他知道,真东西就在那儿,可他不能直接拿。镜阵在运转,三重因果环扣着,只要真珠离位超过三息,整个地宫就会冻结,连魂都逃不出去。
他低头,撕下内衬一角,血色莲纹布飘到掌心。这是他身上唯一能引动玄灵共鸣的东西。他咬破指尖,血滴在布上,布面立刻泛起一层暗光。他把布裹住袖中那颗赝品珠——用七煞火灰和玄灵气凝成的假货,外形一模一样,能量波动也模仿得八分像。
差的那两分,得用人命补。
他将裹着莲纹布的赝品捏在指间,另一只手划破左腕,血顺着莲花刺青流下,滴在赝品表面。血珠没散,反而被珠子吸进去,泛出一圈微弱的金光。他屏住呼吸,等那光稳定,才轻轻一弹,将赝品射向祭坛中央。
珠子落进阵眼,七盏魂灯同时亮了一瞬。
镜阵没响。
江尘松了半口气,但没动。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镜阵认的不只是能量,还有因果。他得让这颗假珠子“存在”得足够久,久到连天道都以为它没动过。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画了半道符,不是用灵气,而是用血。血线悬在空中,慢慢沉进地面,顺着阵纹爬向最近的一具棺椁。那棺盖还在裂口处,尸首被绞碎后留下的黑灰还没散。血线触到灰烬,突然一颤,像是被什么吸住。
江尘闭眼,把玄灵气压进血线。
一瞬间,那具尸首的残魂被勾了出来,一丝黑气缠上他的手指。他没甩开,反而让那黑气钻进指尖,顺着经脉往心口走。每走一寸,胸口就像被刀刮一次。这是死者的执念,是他们被钉在阵眼百年不灭的怨气。
他要的就是这个。
黑气入心,他猛地睁眼,左手拍向地面。血线炸开,七十二具棺椁同时震了一下。阵纹亮起,魂灯频率变了,和刚才一模一样。镜阵判定——一切如常。
调包完成。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的黑气已经散了,但心口还在疼。他没管,只把真珠从袖中取出,握在掌心。珠子冰凉,表面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纹,那是天道烙印。他盯着它看了两秒,然后塞进怀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刀锋破空声。
七道黑影从侧道冲进来,全都穿着黑红劲装,脸上覆着青铜面具。歃血刀在他们手中泛着暗红,刀身还带着青龙器灵的残息,一靠近,江尘就觉得玄灵体在经脉里发颤。
血衣侯的人。
他们没直接攻上来,而是围成半圆,刀尖朝外,死死盯着祭坛。中间一人开口,声音像是从铁匣子里挤出来的:“东西还在?”
江尘没答。他慢慢站直,把冰簪插回腰间,然后抬起手,将赝品珠从阵眼中取了出来。
七人同时绷紧。
他冷笑一声,把珠子往地上一扔。珠子滚了两圈,停在最近一具棺椁前。七盏魂灯立刻亮起,镜阵再次确认——目标未失。
追兵松了半口气。
江尘却笑了。他抬起手,摊开掌心,真珠静静躺在他血迹斑斑的掌纹里。
“萧沉渊。”他声音不高,但整个地宫都听得见,“这局……我赢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左腕的莲花刺青猛地一烫。
不是痛,是灼。
像是有东西从深处被点燃了。他低头看去,那纹路正在发红,顺着血管往手臂爬。与此同时,祭坛上方的空间突然扭曲,一道黑影从虚空中撕裂而出。
萧沉渊站在那里,月白长袍,袖口绣着吞噬万物的黑洞纹。他没看江尘,只抬手摸了摸左肩——那里,一道玄阴灵脉纹路正缓缓浮现,和江尘左腕的刺青,一模一样。
“你动了魂锁。”萧沉渊说,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江尘没否认。他知道,刚才那句话,不只是挑衅,更是钥匙。他用自己的血、自己的痛、自己的执念,把萧沉渊从魂魄枷锁里拽了出来。
现在,他们面对面了。
萧沉渊抬起手,腕间的摄魂铃无声震动。江尘左腕的刺青立刻跟着颤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牵着。他没挣,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你锁了我十世。”他说,“可这一世,我先动了手。”
萧沉渊笑了。那笑很冷,眼尾的朱砂痣像滴血。他抬手,掌心浮出一道黑链,链身刻着残缺符文,和江尘刚才用的锁链一模一样。
“那你试试。”他说,“能不能挣开。”
黑链猛地射出,直取江尘心口。江尘没躲,反而迎上去。链子穿胸而过,没出血,却让他整个人一僵。他低头看去,那链子不是从外面穿进来的,是从他体内长出来的——顺着玄阴灵脉,从心口延伸而出,另一端,连着萧沉渊的手。
他们之间,本就有链。
江尘没说话。他抬起手,把真珠塞进袖中,然后反手握住那根穿心的黑链。链子在他掌心发烫,像是活物在咬。
“你不怕?”萧沉渊问。
江尘摇头:“怕的是你。”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开始下沉。不是脚动,是地面在塌。黑链从他体内抽离,带着他的意识往深渊拉。他没反抗,任由那力量拖着他往下坠。
萧沉渊也被扯动,脚步一滑,跟着陷了下去。
两人的左腕同时亮起,莲花刺青与魂纹交织,顺着黑链蔓延,在虚空中织成一道巨大的锁链图腾。那图腾一闪,深渊轰然闭合。
最后一刻,江尘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锁得住我……可她,早就不在你炉里了。”
他的手还握着黑链,指尖离袖中真珠只差半寸。白螭留在战场的冰刃残影静静浮在祭坛边缘,刃尖朝上,像在等什么人把它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