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栀迎上他带着审视和保护的视线,轻轻摇头,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秦先生干嘛这么警惕?我爱你。想......生一个小号的你,然后一起来爱你。不可以吗?」
秦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酸又软。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沉默了几秒,才找回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慎重:「栀栀,我不想你这么辛苦。我们可以等你顺利结业,一切都更稳定的时候再说。现在……」
「嗯。」路栀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接受了这个理由,又仿佛只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秦轶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底那丝隐忧却越发清晰。他深深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后怕,打破了树荫下的静谧:
「宝贝……原谅我的自私。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
他指尖微微发凉,仿佛又触碰到了那段黑暗的记忆,「那种痛,我承受不起第二次。我不允许……再有任何事情,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险,将我们分开。」他顿了顿,声音艰涩,「生育……很危险。我不想你为了我,为了一个孩子,去冒任何可能让我失去你的险……哪怕概率再小,也不行。」
路栀静静地听着,感受着他声音里的颤抖和那份沉甸甸的恐惧。她没有争辩,只是睁开眼,抬手温柔地勾下他的脖颈,主动仰头,将一个带着安抚、承诺和无尽爱意的吻,轻轻印在他微凉的唇上。
「听你的。」她贴着他的唇瓣,轻声呢喃,字字清晰。
黄昏的金色阳光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将他们的身影拉长。鸦鸦舒展着漆黑的羽翼,悄无声息地从树冠掠过。
几片不知名的花瓣,乘着微风,悠悠飘落,轻轻拂过路栀的发梢,又悄然落在秦轶的肩头,仿佛天地也在为这份沉重的爱意低语。
————
晚餐过后,疲惫的路栀早早沉入梦乡。偌大的庄园陷入沉寂,唯有二楼书房一扇窗户固执地透出冷白的光,如同黑暗海洋中孤悬的灯塔。
书房内,秦轶的身影被台灯光晕拉长,投在厚重的书架上。屏幕上是杜仲同步发来的邮件,听筒里传来他清晰冷静的汇报,逐条揭示着那个白人男子的背景:
「benjamin caldwell。32 岁,无业,长期吸毒史,社会关系混乱......」杜仲的语调微顿,一丝凝重悄然渗入,「但他有个弟弟,william caldwell——现役 m 国空军少校,隶属...第 xx 战斗机联队。」
「情报同步顾川,」秦轶的声音低沉平稳,不起波澜,「你先去汉普顿。」
「是,先生。」电话利落挂断,书房只剩下电脑低微的嗡鸣。
秦轶未动,指尖在光滑的胡桃木桌面上无意识轻叩。台灯光勾勒出他半边冷峻的侧脸,深邃的眼眸却隐在阴影里,锐利如鹰。
「瘾君子……空军少校……」他低声重复,两个身份的巨大反差,像冰冷的针,刺穿了表象的无关。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笼罩着庄园,吞噬了远方的轮廓。玻璃窗映出他沉思的倒影,也映着那片无边无际的浓黑。
「『星鸾』……『蝰蛇』……」几个冰冷的代号在脑中无声碰撞,如同黑暗中擦出的火花,瞬间照亮某种令人不安的可能性。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投向窗外的目光,仿佛要穿透沉沉夜幕,直视深渊中潜藏的真相核心。
「会有联系吗……」低语消散在凝重的空气里,留下更深的寂静与未解的冷冽。
秦轶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桌面上停顿片刻,随即按下一串号码。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速度快得像对方一直守在手机旁。
「Yo! qin! my brother! what's shakin'?(哟!秦!我的兄弟!啥事啊?)」 听筒里猛地炸开 big mike 那标志性的、洪亮到几乎要震破耳膜的热情招呼,背景似乎还隐约传来嘈杂的音乐声。
秦轶几不可察地捏了捏眉心,仿佛在抵御这股音浪冲击。他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
「I need a favor.」(我需要你帮个忙。)
「Anything for you, man! You know that! Name it!(为你做任何事,哥们儿!你知道的!尽管开口!)」big mike 的声音充满了毫不作伪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秦轶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I'll give you a mine.」(我会送你一座矿山。)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几秒钟后,big mike 的声音再次响起,音量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确认:
「hold up! hold up! A mINE?! For REAL?!」(等等!等等!一座矿山?!真的假的?!)
秦轶的回应依旧简洁如冰,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Yes. consider it payment. I need information.」(是的。当作报酬。我需要情报。)
短暂的沉默后,big mike 爆发出一阵更加夸张、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大笑,夹杂着兴奋的拍打声:
「hahaha!pAYmENt?! qin, you crazy mother—! man, you the GoAt!the absolute GoAt! (哈哈哈!报酬?!秦,你这疯狂的家伙——!哥们儿,你是最牛的!绝对的最牛!) consider it doNE! whatchu need?! Spill it! (包在我身上!你需要啥?!尽管说!)」
秦轶无视了对方夸张的赞美和喧闹,声音依旧冷静如初,开始清晰而精准地列出他的要求。窗外的夜色依旧浓重,但一条通往某些黑暗角落的隐秘通道,似乎已在这次简短、荒诞又无比高效的通话中,悄然建立。
————
路栀心里揣着事,睡得早。天刚蒙蒙亮,她便醒了。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温柔地描摹着枕边秦轶沉睡的轮廓。看着他安宁的睡颜,路栀心底那个念头更加坚定。她像只灵巧的猫,小心翼翼地挪下床,悄无声息地带上了卧室的门。
厨房里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尤宁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看到路栀进来,她脸上绽开柔和的笑意,随即端出一大盆发酵好的面团——面团胖乎乎、圆滚滚,表面布满了细密诱人的蜂窝状气孔,散发着微酸的麦香。
「来得正好!」尤宁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清亮,「王毅刚把后院面包窑的温度调试到位。」她自然地示意路栀跟上,两人一同朝后院走去。
「小宁,」路栀跟在后面,目光落在尤宁利落的背影上,由衷感叹,「说真的,没了你们夫妻俩,我简直寸步难行啊。」
「先生要是知道是你亲手给他烤面包,肯定感动坏了。」正蹲在窑边调试的王毅闻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促狭地笑着。
尤宁放下面团,顺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自然地凑近王毅,仔细擦拭他脸颊和鼻尖蹭上的烟灰,「你看看你,大清早就弄得跟花脸猫似的,真想把自己当果木塞进窑里一起烤了?」
「嘿嘿,」王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享受着妻子的照顾,「这不有你在嘛,总能把我收拾得干干净净。」
「傻样儿!」尤宁嗔他一眼,把手帕塞进他手里,「自己擦干净!」说完,转身走向路栀。
「小栀,你会做乡村面包?」尤宁看着路栀熟练地给面团排气、折叠、塑形,动作流畅得不似新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昨天不是早早就上床了嘛,」路栀一边专注地操作,一边带着点小得意解释,「睡不着,就认真『偷师』了几个教程。小宁快帮我看看,这手法过关吗?」
「做得非常好!」尤宁由衷赞叹,「我准备了小番茄、新鲜罗勒和香肠丁,待会儿加进去就能做成恰巴塔了,先生肯定喜欢。」
这时,王毅端着一个精致的果盘过来,里面是尤宁一早洗净切好的新鲜水果。「小栀,我还准备了先生爱吃的这些水果,可以做甜口的,加点核桃碎进去,味道肯定棒极了。」
「好嘞!」路栀眼睛一亮,信心满满,「那我可就自由发挥啦!」
「那你们俩就在这儿专心烤面包,我去准备早饭。」尤宁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路栀瞥见王毅的目光还紧紧追随着尤宁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推了他一把:「别在这儿杵着了,快去帮你老婆!这儿我一个人搞得定。」
王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仍不放心地叮嘱:「大姐头,等会儿要往窑里放面包胚的时候,千万记得叫我啊!里面温度跟炼钢炉似的,别逞强,烫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啦知道啦,」路栀被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逗笑,连连点头挥手,「快去吧快去吧!」
与此同时,主卧。
秦轶的生物钟精准地在七点将他唤醒。他习惯性地伸手,想将身边温软的人儿揽入怀中,指尖却只触到一片微凉的空气。他睁开眼,看着身旁空荡的枕头,一丝迷茫和不易察觉的紧张悄然掠过心头——难道,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他迅速起身收拾妥当,下楼却不见路栀的身影,心头那点疑虑又沉了几分。恰逢尤宁端着东西从厨房出来,看到他探寻的目光,笑着朝后院努了努嘴。秦轶朝她微一颔首,立刻大步流星地朝后院走去。
后院,面包窑旁。
路栀正微微弯着腰,专注地指挥着王毅用特制的长柄木铲,小心地将烤得金黄诱人、散发着浓郁麦香和淡淡果木香的面包从窑膛深处一一铲出。
「老婆。」 秦轶低沉而带着晨起微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路栀闻声回头,脸上瞬间绽开明媚如朝阳的笑容,颊边还沾着一点炉灰:「早啊,秦先生!」
秦轶几步上前,目光温柔地锁在她脸上,自然而然地抬手,用指腹轻轻蹭掉她脸颊上那点灰色的痕迹:「大清早的,是在这里炼丹吗?」
路栀顺势环住他精壮的腰身,仰起脸,像只撒娇的小猫般蹭了蹭:「老公没闻到香味吗?这可是刚出炉的『仙丹』。」
秦轶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她亮晶晶的眸子里,手臂收紧,将她更密实地圈在怀中,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起这么早,就为了给我『炼丹』?」
「嗯!」路栀用力点头,脸颊在他胸口亲昵地蹭着,「这可是包含在『妻子权益』里的专属服务项目之一,秦先生满意否?」
「专属服务?」秦轶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低沉的声音带着诱人的磁性,「那……秦太太,我能不能,更贪心一点?」他搂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许。
路栀会意,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低,主动印上一个轻吻,声音含混在贴近的唇齿间:「喏,附赠早安吻……」
秦轶低笑一声,立刻反客为主,将这个清甜温软的吻加深、延长。
晨光洒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而静谧的金辉。
厨房门口。
尤宁刚关掉炉火,王毅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捧起尤宁的脸就是一通「吧唧吧唧」的密集亲吻。
「哎呀!你干嘛呀!」尤宁被他亲得猝不及防,笑着拍打他结实的臂膀。
王毅紧紧抱着尤宁,把脸埋在她颈窝里蹭了又蹭,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夸张的委屈:「老婆,亲亲……急需补充爱的能量!外面那『狗粮』浓度严重超标,齁得我血糖飙升,急需你的甜蜜中和一下!」
尤宁被他逗得忍俊不禁,笑着推开他凑近的脸:「别贫了!面包不是烤好了吗?赶紧去帮忙拿出来呀!」
「啊!对!」王毅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正事。两人赶紧整理好被闹乱的衣襟,一起朝后院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秦轶正拿着那把长柄木铲,动作精准而小心地将最后几个面包从窑里稳稳铲出,放在石台上。路栀则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小心翼翼地从中掰开——瞬间,金黄的脆皮应声裂开,乳白的蒸汽裹挟着浓郁无比的混合麦香、果木烟熏香以及内馅的馥郁气息扑面而来,面包内部组织蓬松湿润,气孔舒展漂亮得惊人。
她撕下一小块还滋滋冒着热气的、最柔软的内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自然地递到秦轶唇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紧张:「秦先生,尝尝看,我的『仙丹』……成功了吗?」
秦轶就着她的手,含笑将那一小块饱含心意与温度的面包吃下,深邃的眼眸专注地望着她,里面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温柔:「嗯,人间至味。」
尤宁和王毅站在门廊的阴影处,看着这甜蜜得几乎能滴出蜜糖的一幕,无奈又好笑地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读到了同样的讯息:得,看来这新一波顶级「狗粮」,是注定要吃到撑了。
「好香啊,大老远就闻到味儿了!」黎骁野拉着商曼漫循着香气走来。
「你是狗吗?闻着味儿就来了。」秦轶挑眉,毫不客气地揶揄道。
「老秦!作为你最亲爱的邻居,我觉得我有天然的权利品尝你家里飘出香味的一切美食!」黎骁野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野子,你是真不要脸,」王毅也笑着加入打趣,「这可是我们大姐头天没亮就起来专门给先生烤的面包!」
「那……」商曼漫闻言,立刻甩开黎骁野的手,像只蝴蝶似的轻盈扑到路栀身边,亲昵地抱住她的胳膊,眨巴着眼睛,「宝贝,我可以有幸尝一小块吗?」
「不行。」秦轶想也没想,直接替路栀拒绝,手臂占有性地环住她的腰。
「秦总,一个人吃得完这么多吗?不怕噎着?」商曼漫毫不示弱地飞给他一个白眼。
路栀笑着从装满面包的大篮子里拿出好几个,塞给商曼漫和黎骁野:「别听他瞎说,我们做了好多呢!我要留一些带去学校,剩下的你们大家自己分掉就好。」她又转向尤宁,「小宁,辛苦你帮我用烘焙纸包一下,然后让王毅给安保队的兄弟们也送点过去尝尝。」
「你倒是想得周全,把所有人都照顾到了。」秦轶低头,宠溺地捏了捏路栀的腰侧,声音温柔下来,「下午我去接你。」
「好!」路栀甜甜应道。
看着餐桌旁这群嬉笑打闹、其乐融融的伙伴,路栀心里暖暖的。吃过早饭,她拎上尤宁精心包好的几份面包,出发去了学校。
午休时间,路栀将带来的面包分给了班上的同学。浓郁的香气瞬间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markus 夸张地吸着鼻子:「Alvy!我早上进教学楼就闻到这天堂的味道了,原来是你带的!」
claire 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咬了一大口,眼睛瞬间瞪圆:「oh, my God! Alvy!这……这是你自己烤的?!天呐!这也太好吃了吧!」她含糊不清地赞美着,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路栀笑了笑,拎起最后一个小巧精致的篮子,里面装着特意为某人准备的那一份。轻轻敲响了 dr. hoffmann 办公室的门。
「请进。」门内传来教授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严谨刻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