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致虚压住心中不忿,论能力,他不比李彦仙差,凭什么什么好处都是他先得。好在李彦仙已不在,只要为赵构解决困扰,何愁没有一飞冲天机会。范致虚道:“官家放心,属下办事,竭尽全力”。
赵构身在皇家,见惯尔虞我诈,此时登临九五,如何看不出范致虚野心。不过,只要忠诚于他,有能力且能尽心办事有野心的下属,赵构自然不吝赏赐。要银子给银子,要女人给女人,加官进爵只要一道圣旨就能解决。赵构转身,盯着范致虚不语,范致虚心中一慌,好像心思被看透一般,脸上汗水泠泠而下。赵构道:“吾喜欢陈姑娘,但从不喜欢勉强别人,休要使用腌臜手段逼迫”。
范致虚跪倒在地:“属下不敢,陈姑娘是官家心仪之人,将来入宫做了娘娘,属下也怕秋后算账”。
赵构点头:“起来吧,今日之言,切勿流传出宫,此事你知我知,但凡有第三人知晓,你知道后果”。范致虚擦擦额头汗水:“谨记官家教诲,没有官家点头,打死我也不敢透露半句”。
赵构道:“如此甚好,吾也不想知道陈姑娘为何会回心转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倘若有朝一日,她真的回心转意,记你首功”。
范致虚强忍心中激动,赵构一番叮嘱,看似教诲自己不许耍手段。但只要把事情办成,又不落人口实,官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管使用了什么手段。更重要的是,今日两人谈心,赵构明显把自己当成心腹之人,这泼天富贵一定要接住。范致虚接着道:“官家,八月十五,临安召开武林大会一事,属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广发英雄帖”。
武林大会历来由武林中人自行举办,只要不造反,朝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干涉。今年朝廷突然举办武林大会,此举打破常规,被看作是朝廷欲要伸手染指武林之事的预兆。所以,武林大会一经宣扬就引起轩然大波,赵构也知想要办成此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便询问道:“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范致虚想了一下,道:“大宋境内,大大小小门派几百个,属下筛选了一百五十个有实力的门派,发出英雄帖,但------”。
赵构道:“但说无妨”!
范致虚不敢抬头,说道:“目前有一百四十三家帮派接了帖子,他们会派人准时参加武林大会,但尚有七家门派未表态”。
赵构:“哼,不识抬举的东西,吾召开英雄大会是给他们面子,不听号令,简直岂有此理”!
范致虚道:“官家,这些武林帮派都是武夫,不知朝廷良苦用心,今后还需仔细劝导才是。”范致虚此意是指,以后这些门派,要统归朝廷管辖才行。
赵构道:“吾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那些不识抬举的门派,若八月十五没有参加武林大会,那这个门派就没有必要存在了”。赵构新皇登基,号令天下,谁知居然有武林人士不买账,这是在明着驳他面子。身为九五之尊,赵构如何能忍,道:“到底是哪些门派不听吾之号令”?
范致虚有些心虚,道:“回官家,是少林、华山、崆峒、青城、点苍等派”。赵构一阵恍惚,陷入沉默,这些门派都是武林大派,若是都不参加,自己举办的武林大会岂不是要成为笑话。但要是想给这些门派一个教训,凭他目前的力量好像还办不到。
赵构突然想到一事,岔开这个尴尬话题道:“神剑门邀请了吗”?范致虚支支吾吾道:“邀、邀请了,但陈掌门以身体不适为由,未接英雄帖”。说完这句话,范致虚身体似乎脱力一般,冷汗直流。赵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看了他半晌,拂袖而去。
王府死牢内,江凤鸣将闫震北身上束缚解开:“三师伯,我今天不杀你,若是遇到穆岳,替我转告他,金剑山庄的账,我会算在他头上”。金剑山庄之事,很多线索都已浮出水面,当年穆岳和闫震北做局,在穆剑锋至锦州与叶孤云相聚之时,里应外合下药困住穆剑锋,然后由花满楼和化龙岭出面,让穆剑锋放弃抵抗,然后失踪。
闫震北虽然看不见,但满脸警惕:“你真的放了我”?
江凤鸣道:“自然,你可是我三师伯,我要是杀你,岂不是忤逆之举。更何况在这件事中,你不是主谋,看在往日情分上,我放你离去”。闫震北一喜:“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师侄”。闫震北怕夜长梦多,摸索着离去,犹如丧家之犬。
陈云璐问:“江大哥,这等小人,你真的放了他?”
江凤鸣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再怎么说,也是我师伯,杀他只会落人口舌。但,我不杀他,不代表他能活着。”
看江凤鸣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陈云璐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江凤鸣道:“自然是南下临安”。陈云璐愣住,临安?那不是神剑门新址所在地吗?
江凤鸣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朝廷不久前发了旨意,说十三太保卖国求荣,阻止宋国营救二帝,八月十五在临安召开武林大会共同讨伐十三太保。若我这个正主不出席,武林大会岂不是名不符实”?
陈云璐急道:“江大哥,你不能去,去了很危险”。
江凤鸣道:“再危险也不会比这魏王府更凶险,放心吧,我会小心行事,更何况我还有这个”!江凤鸣自怀中掏出一物,正是封休语那张人皮面具。江凤鸣将它戴在脸上,眨眼间变成了一个肤色暗沉,年约五十上下的汉子。此面具质地柔软,薄如蝉翼,贴在脸上,没有一丝破绽。江凤鸣带着面具,心中盘算了一下时间,道:“跟我走,江大哥带你看一出好戏”。陈云璐还在云里雾里,江凤鸣将她夹在臂弯中,腾空而起,吓得陈云璐赶紧搂紧。
却说闫震北自以为难逃一死之时,江凤鸣竟然将他放走。闫震北一路向西,专挑僻静林多处隐身,一口气逃出去三十里,见无人追赶,这才松了口气。他靠在树下喘气,思索要去何处时,一个蒙面黑衣人突然自树梢跃下。
闫震北亡魂大冒,伸手摸索:“谁”?
黑影道:“是我”,闫震北大喜,刚要上前,黑影突然拔剑,只见寒光一闪,闫震北捂着脖子缓缓跪倒在地。感受体内生机飞速流逝,闫震北跪在地上:“为什么”?
黑衣人面无表情:“你先是出卖金剑山庄,现在又出卖我,如此两面三刀之徒,留你何用”?闫震北口中不停有血溢出,黑衣人之话让他浑身冰冷:“这一切我都是按照你的计划行事,甚至透露给十三太保的消息也是按照你的意思,我并未出卖你”。
黑衣人道:“是呀,你确实并未出卖我,但是我说出卖了你就是出卖了”。
闫震北终于明白过来,黑衣人这是要借口杀人,无论自己出卖与否,他都活不过今天。闫震北张大嘴,想要呼吸,但脖子上中了一剑,污血逆流入喉,已经感觉到死亡来临:“咳咳,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黑衣人摇头:“无毒不丈夫,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无用”。闫震北缓缓倒下,死不瞑目。黑衣人做完这一切,四处检查一番,又将闫震北身上之物全部取走,这才脚下发力离去。
闫震北尸身逐渐冷却,才过盏茶功夫,黑衣人突然自树梢落下。见闫震北躺在原地纹丝未动,已经死透,又检查一番后才离去。
不远处陈云璐一脸崇拜,看着江凤鸣道:“江大哥,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闫震北活不过今日,又怎会知道黑衣人会折返回来”?江凤鸣指指脑袋,粲然一笑,惹得陈云璐娇呼连连。
离武林大会还有半月时间。
一处洞穴中,穆云天将手指插在一人头顶,那人气血源源不断被他吸出,穆云天脸上经脉像蚯蚓一样蠕动,犹如恶鬼。上次他吸干神猿尊者气血,无意中又服下逆元丹,因祸得福魔功突飞猛进。
穆云天长期吸食他人气血,样貌大变,除了驼背,现在连额头都高高凸起。罗天娇就在不远处看着他,脸色麻木,如今穆云天杀人已完全不避讳罗天娇。谁会想到,曾经对样貌极为在意的穆云天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罗天娇眼中泪水涟涟:“天哥,明知魔功对你百害而无一利,为何还要去练,你这样只会害死越来越多的人”。
穆云天额头凸起处积蓄了无数人气血精华,他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神猿尊者。只听他道:“我要不继续修炼,如何能变回原来模样”?穆云天一掌一掌拍在自己额头凸起部位,发出厉鬼一样的啸声:“我不要这副鬼样子,我不要这副鬼样子,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哈哈哈,这就是你,这就是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穆云天仰天怒吼,绝顶高手气势不断攀升,罗天娇捂住耳朵叫喊也无济于事,终于承受不住,噗的一声口中血雾喷出一丈远。
罗天娇缓缓倒下:“天哥,你醒醒”。她已经陷入绝望,穆云天杀的人越来越多,神智也越来越诡异,他体内似乎有两个人,让他整日疯疯癫癫,这一切都让罗天娇精神崩溃。
“不,不,娇娇你醒醒,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见罗天娇倒下,穆云天回过神来,飞身跃来,手刚要碰到罗天娇又突然缩回去。他盯着自己的手,似乎不认识一样:长长指甲,肤色乌黑,关节处长着长长黑毛。
“给我收,啊”!
穆云天举掌拍向自己额头,血光炸裂,穆云天喊得撕心裂肺,全身都在颤抖,似乎正在经受非人痛苦。此刻,他身上经脉赤红,条条凸起,后背更是涌出阵阵黑雾。
罗天娇心脉受伤,见穆云天又进入疯癫状态,吓得全身颤抖向角落爬去。惊恐地事情发生了:穆云天刚才一掌拍在额头,原本凸起的额头肿大如钵,似乎里面有东西要出来,后背那个锅盖一样的驼背也在发出噼里啪啦骨骼断裂声响。
“呵呵,休想控制住我”。
穆云天连吐数口污血,逆转经脉,内力外放,只听脑中响起噗噗数声,似乎有什么禁锢被打破。就在这一瞬间,穆云天真气向四周扩散,又陡然缩回他体内。伴随着这股精纯内力入体,穆云天额头和后背渐渐恢复原样,头顶毛发开始脱落,连手上指甲也在同一时间掉了下来。
穆云天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晶莹如玉,温润如初。他狂笑起来,振臂高呼:“原来如此,神猿尊者,可惜了你一身修为,最终还不是成全了我,我穆云天又回来了”。
“娇娇,你没事吧”?穆云天神智恢复,赶紧去扶罗天娇。罗天娇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个光头,使劲将他推开:“你别过来,别过来”。
“娇娇,别怕,是我,我是天哥”。穆云天张开双臂,一脸惊喜,罗天娇回过神来,那个面目可憎的穆云天已经消失,眼前的男子温文尔雅,穆云天似乎脱胎换骨,重新活了回来。
“天哥,真的是你吗?呜呜”。罗天娇见穆云天样貌恢复,乳燕投怀般扑入他怀中,哭的肝肠寸断。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这只是一场梦而已”。穆云天安慰罗天娇,两人都没有看到,穆云天瞳孔一片乌黑。
却说江凤鸣与陈云璐将闫震北尸体入土为安后,两人带着十四十五向南而行。他们离开不久,大队金兵将王府包围,府内老人被乱箭射杀,随即一场大火蔓延开来,魏王府幸存建筑最终在大火中轰然倒塌。
“江大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江凤鸣坐在马车前驾车,陈云璐和猴子白貂坐在后面。陈云璐咬牙,想将当年神剑门与金剑山庄定的娃娃亲一事告知江凤鸣,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凤鸣见陈云璐支支吾吾,心中好奇,道:“什么事”?陈云璐想了想,觉得此时不是最佳时机:“不告诉你,等到了临安再说”。离开父母半年有余,陈云璐想家了,心思不禁又转到了父母身上。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阔知何处?谁也没有想到,就因为现在岔开,造就了两人后面离别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