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都清晨，带着清冽的寒意，东四环的柏油路在熹微中泛着淡光。
李扬坐在黑色奔驰的后座，目光掠过路边铺成金色长廊的银杏叶。
手边放着的文件袋里，静静躺着《小偷家族》的剧本。
“李导，前面就是刘小姐家的别墅了。”
赵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轻打方向盘，车子稳稳拐进爬满藤蔓的别墅区大门。
副驾上的圆圆手里拎着两盒稻香村茯苓饼，油纸袋边角微微渗着桂花香，在晨风中淡得若有若无。
别墅门应声打开，就见刘小丽站在门厅，头发用玉簪松松挽着，眼角的笑意像是冬日的暖阳。
“小扬你来了，茜茜一早就起来了，说今天要跟你一起去见李老师。”
她自然地接过圆圆手里的点心，拉着李扬往屋里走，掌心的温度透着熟稔的亲切。
“小扬，你们吃早饭了没？我刚熬了小米粥，还有小笼包。”
“阿姨，我们都在家里吃过了。”
李扬换鞋时，笑着说道：“我妈今早起来做的牛肉面。”
刘小丽闻言笑出了声。
“你妈妈的厨艺是真好，上次她让茜茜带回来的酱牛肉，这孩子到现在还念叨呢。”
她往客厅指了指。
“你先坐，我让阿姨给你沏杯碧螺春，茜茜在楼上换衣服。
这孩子说见李老师得穿得端庄些，昨晚翻了半宿的衣柜。”
客厅的布置透着雅致，墙上挂着刘一菲的《仙剑》剧照。
古装的赵灵儿扎着高马尾，眼神清亮得像山涧溪水。
刘一菲听到客厅里的动静，踩着米白色毛绒拖鞋从楼梯上”哒哒哒“的跑了下来，像只雀跃的小鸽子。
她穿了件浅杏色羊毛连衣裙，外面套着奶白色短款大衣，头发梳成低马尾，发梢别着枚珍珠发卡。
看见李扬的瞬间，她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快步跑到他身边，自然搂住他的胳膊，脸颊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扬扬哥，我收拾好啦，咱们快点出发吧！”
“好，咱们出发！”
李扬伸手拢了拢她的大衣领口。
“外面风大，把围巾戴上。”
刘一菲吐了吐舌头，转身从玄关衣架上拿起驼色羊绒围巾，踮着脚凑过去，让李扬帮忙系好。
刘小丽倚在门框上看着两人，嘴角噙着笑意。
她拉住刘一菲的手，细细叮嘱。
“见了李老师要懂礼貌，少说话多听着，别给小扬添乱。”
“知道啦！妈妈！”
刘一菲搂着母亲的胳膊撒了会儿娇，才跟着李扬往外走。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四环附近富城花园的门口。
这是个低调的老式小区，院墙爬满爬山虎。
李启敏家的院门虚掩着，李扬上前轻轻叩门，铜环撞击木门的声响格外清脆。
开门的正是李启敏，藏蓝色斜襟盘扣棉袄穿得齐整，头发用黑色发网拢得一丝不苟。
这位以 “容嬷嬷” 一角深入人心的老艺术家，江湖上相传她手中的银针，可是专扎坏人的。
此刻的李启敏老师，全然不见往日镜头里的凌厉，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温和
—— 李扬早听说她戏里戏外反差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原来是小李导演，快进来！”
看见李扬的瞬间，李启敏先是一愣，随即笑着侧身让开。
“劳烦你专程跑一趟给我送剧本。”
“李老师您太客气了，本该是我提前打电话联系您的。”
李扬递过手里的剧本，语气恭敬。
“这是《小偷家族》的本子，您先看看。”
客厅的布置带着浓厚的年代感，红木家具擦得锃亮，墙上挂着她年轻时的戏曲剧照，黑白照片里的青衣眉眼婉转。
茶几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旁边放着本翻开的《演员的自我修养》，书页边缘已经泛黄。
李启敏的儿子王隽快步从厨房里出来，给众人倒上热茶，茶汤呈琥珀色，飘着淡淡的兰花香。
“你们年轻人现在都用电脑看剧本，我还是习惯纸质的，翻着才有感觉。”
李扬刚要开口，刘一菲已经乖巧地端起茶杯递过去。
“李老师，您慢点喝，小心烫。”
李启敏看着她，眼里满是赞许。
“你就是刘一菲吧？上次看你演的《天龙八部》，灵气得很，真人长的比电视上还好看。
刘一菲听到李启敏的夸奖，脸颊微红。
“谢谢李老师，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学。”
李启敏笑着翻开剧本，目光扫过扉页上的题字
——“谨呈李启敏老师 李扬敬上”，字体遒劲有力。
她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逐字逐句地读起来，客厅里只剩下翻页的轻响声。
李扬和刘一菲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连喝茶都放轻了动作，生怕打扰她看剧本。
半小时后，李启敏翻到最后一页，久久没有说话。
她抬手揉了揉眼角，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林芝初，太让人心疼了。”
她看向李扬，眼神里满是激动。
“你看这段，她把养老金偷偷藏在床垫下，对着亡夫的照片说话，那种孤独又坚韧的劲儿，写得太真实了。”
“您能感受到这个角色的内核，我特别开心。”
李扬往前坐了坐，语气诚恳。
“林芝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奶奶’，她隐瞒身份、骗取养老金。
可她又用自己的方式，拼尽全力守护着这个没有血缘的家。
我觉得只有您能演出这种复杂性，既有市井老人的精明，又有藏在心底的柔软。”
李启明放下剧本，指尖在 “林芝初” 四个字上轻轻摩挲。
“我演了一辈子戏，大多是脸谱化的角色，要么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要么是像容嬷嬷那样的反派。”
她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怅然。
“可这个角色不一样，她是活生生的人，有私心，有愧疚，还有对温暖家庭的渴望。
上次遇到这么有深度的角色，还是二十年前演《红楼梦》里的刘姥姥呢。”
“您当年演的刘姥姥，把那种底层老人的心酸和通透演活了。”
李扬顺势补充道：“林芝初身上也有这种通透，她知道这个‘家’是偷来的温暖，却还是拼了命的守护。
我想象中的林芝初，说话时语速慢悠悠的，眼神里藏着故事，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