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0月13日上午九点，康安市政府大楼三楼会议室里，一场特殊的班子见面会正在进行。窗外，深秋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台阶上，而室内，二十余名市政府班子成员已全部到齐——有人翻看文件掩饰情绪，有人端着茶杯沉默不语，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微妙的紧绷感。
秦宇轩推开会议室的门时，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穿着一件藏青色西装，左胸口袋别着一枚小小的康安城市徽章——那是1994年他刚到任时，一位老书记送给他的，上面刻着“为民务实”四个字。此刻，他将笔记本轻轻放在会议桌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各位同志，我是秦宇轩。”他走到主位前，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环视了一圈，“1994年到康安，到今天担任市长，六年多。今天把大家请来，不是听我讲大道理，而是想和大家交交心——咱们康安，是30万山区群众用汗水浇灌的城市，更是200万市民共同的家。我秦宇轩能力有限，但有一腔热血，更有把事办到底的决心。接下来，咱们就敞开了说，有什么想法、建议，甚至批评，都可以直说。”
会议室里微微骚动，坐在左侧第一位的常务副市长谢意江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嗒”声。他今年52岁，分管财政、发改等核心领域，是康安本土资历最深的干部之一。此刻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却并未第一时间开口。
“我先说。”坐在谢意江旁边的副市长陈立伟（分管城建）率先打破沉默，“秦市长，我干了十五年城建，最头疼的就是老城区改造。现在新区开发势头猛，但老城区的国企家属院年久失修，管网老化，群众意见很大。您刚提到‘统筹发展’，我想问问，对新老城区的资源分配，您是怎么考虑的？”
秦宇轩点点头，翻开笔记本，找到标注着“城建”的那一页：“陈市长，您提的问题切中要害。我的思路很明确——新老城区不是‘此消彼长’，而是‘共生共荣’。首先，老城区的民生短板必须优先补上。我计划用三个月时间，完成对全市28个老旧小区的全面排查，重点解决管网改造、加装电梯、停车难这三个痛点，资金从市财政的民生专项里优先划拨；其次，新区开发要‘量力而行’，绝不能盲目举债铺摊子。下周我打算带着自然资源局、发改委的同志去新区实地调研，把‘有多少米做多少饭’的规矩立起来。”
谢意江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秦市长，您的想法我原则上赞同。不过老城区改造涉及大量国企改制遗留的产权问题，比如原纺织厂的家属院，土地权属还在国资委名下，光靠市财政兜底，恐怕难以持续。”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秦宇轩身上，“另外，世行贷款项目的剩余资金，原本计划用于新区产业园区配套，现在如果要向老城区倾斜，是否需要重新调整？”
“谢市长问到了关键。”秦宇轩合上笔记本，语气坚定，“老城区产权问题，我建议成立‘历史遗留问题专班’，由您分管发改，我分管督查，联合国资委、司法局，一周内拿出分类处置方案——能确权的尽快确权，能置换的合理置换，绝不能让群众为历史问题买单。至于世行资金，我昨天刚和世行代表通过电话，二期项目重点就是支持‘城乡均衡发展’，其中就有老城区基础设施升级的专项。原计划里新区产业园的配套资金，我们会严格按合同执行，但优先级上，先确保青河乡等四个乡镇的产业路硬化、大坪村灌溉系统验收这些民生工程。”
坐在末排的财政局长老周皱了皱眉：“秦市长，世行资金调整需要走程序，而且原定的中小企业扶持资金......”
“老周局长，中小企业扶持资金一分不会少。”秦宇轩转头看向他，目光温和却坚定，“但顺序要调整——先拨付200万给青河乡，确保产业路工程不停工；剩下的部分，我要求财政局本周内拿出细化方案，优先保障民生类项目的资金周转，企业扶持资金按季度考核发放，确保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
会议室里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分管教育的副市长王芳（女）举手：“秦市长，镇坪乡中学的教学楼还是上世纪80年代建的，墙体开裂严重，今年雨季教室漏雨，家长意见很大。世行项目里不是有教育配套资金吗？能不能......”
“王市长，这个问题我记下了。”秦宇轩迅速在笔记本上标注，“镇坪乡中学教学楼改造，纳入本月民生督办清单，我要求教育局牵头，下周拿出设计方案，世行教育配套资金优先倾斜，确保明年春季学期前交付使用。”
会议持续到中午十二点，从城建到民生，从工业到教育，秦宇轩逐一回应了班子成员的疑问。期间，谢意江几次插话，提出的问题都直指关键，但秦宇轩始终以数据为支撑，以民生为导向，既坚持原则又不失灵活。散会前，他再次环视全场：“各位同志，我秦宇轩今天表个态——班子里不分‘新老’，只分‘担当’；工作上不论‘资历’，只论‘实效’。只要咱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康安就没有跨不过的坎儿。”
散会后，谢意江走在最后，看着秦宇轩和几个年轻副局长讨论产业路细节，背影挺拔如松。他沉默片刻，叫住正要离开的市政府秘书长：“老李，把秦市长上任这三天的行程表给我复印一份——我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接地气’的。”
与此同时，回到办公室，秦宇轩接到了市委办打来的电话：“秦市长，林书记让您散会后给他打个电话，有重要指示。”
“好，我马上打。”秦宇轩挂断电话，目光落在窗外——深秋的阳光洒在市政府大楼前的广场上，远处山峦间的世行项目光伏路灯已经亮起，像一颗颗嵌在大地上的星子。他揉了揉眉心，心里清楚：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