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星璇边缘，墨尘身化暗金流光，周身无形的镇压力场如同破冰船坚硬的撞角，将粘稠迟缓的归墟之力强行排开，逆着那缓慢旋转的混沌漩涡，艰难而坚定地向外突围。融合“镇狱”碎片带来的力量提升是巨大的，元婴巅峰的修为，以及对镇压法则的初步掌控，让他拥有了在这片死寂绝域中短时间存活的资本。
但代价也同样沉重。强行承载远超自身境界的法则碎片，即便“镇狱”碎片已主动认主，其蕴含的磅礴信息与力量洪流，依旧让他的经脉与识海传来阵阵撕裂般的胀痛，仿佛一个脆弱的容器，被强行塞入了远超容积的沉重之物。他必须分出大部分心神来梳理、安抚体内躁动的新生力量，将其缓缓纳入《诸天星镜道》的运转体系之中。
与此同时，一股若有若无、却冰冷彻骨到令人灵魂冻结的窥视感，如同附骨之疽，始终萦绕在他心头。那并非来自后方逐渐远去的寂灭星璇，而是源自更深处、更本质的所在，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绝对的恶意。是“暗目”！它的一缕意念，果然如他所料，并未因“镇狱”碎片的收取而放弃，反而如同被惊动的毒蛇，更加清晰地锁定了他！
必须尽快返回万灵丰碑！只有借助那上古英灵汇聚的残存秩序之力，才能暂时隔绝这道恐怖的意念锁定，并让林小凡尽快融合“源初之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混沌与黑暗，前方终于出现了那片相对“明亮”的星辰墓场，以及那座巍峨耸立、散发着悲壮苍凉意志的万灵丰碑。
墨尘精神一振，加速冲出寂灭星璇的最后影响范围，落在那冰冷坚硬的星辰地表上。脚踏实地（尽管是星辰残骸）的感觉，让他稍稍松了口气。他立刻收敛周身气息，尤其是那刚刚融合、尚且不稳的“镇狱”法则波动，试图摆脱那道如影随形的冰冷窥视。
然而，就在他落地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前方不远处，一片看似寻常的、布满了嶙峋怪石的星辰残骸阴影中，空间毫无征兆地泛起涟漪，一道笼罩在浓郁血煞之气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步踏出！
不是血炼真君，也不是任何已知的血神教长老。
此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袭仿佛由凝固血液织就的暗红长袍，长袍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种流动的、令人作呕的污秽光泽。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光滑如镜、没有任何五官的暗红色面具，面具之后，是两团缓缓旋转的、如同微型归墟之眼般的深邃幽暗。
他站在那里，周身没有散发出丝毫能量波动，仿佛与这片死寂的墓场融为一体。但墨尘的“镜心”却在疯狂预警！此人极度危险！其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却又蕴含着一种远比血炼真君更加纯粹、更加接近本源的……死寂与虚无！
是“暗目”的直属麾下？！还是某种……更诡异的存在？
“交出……‘镇狱’……以及……‘钥匙’……”
那无面人发出了声音，并非通过空气震动，而是直接作用于墨尘的神魂。声音干涩、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机器在宣读指令。“暗目……需要……它们……”
墨尘瞳孔骤缩，心沉到了谷底。对方的目标明确，而且竟然能如此精准地埋伏在他的归途之上！是那道一直锁定他的意念指引？还是……万灵丰碑这边，出了什么变故？
他来不及细想，几乎在那无面人话音落下的同时，便已悍然出手！
先发制人！
“镇狱·禁锢！”
他并指如剑，引动识海中那面融合了“镇狱”碎片的古镜虚影，一道暗金色的法则锁链凭空出现，并非攻向无面人本体，而是瞬间缠绕、封锁了对方周身十丈内的空间！他要先限制住对方的行动！
然而，那无面人对缠绕而来的暗金锁链视若无睹，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覆盖着暗红手套的手，对着墨尘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握。
没有声势浩大的能量爆发，没有法则碰撞的轰鸣。
墨尘只觉周身一紧，仿佛整个世界的“存在”基础都在排斥他、挤压他！他刚刚布下的“镇狱”禁锢锁链，在那无形的力量作用下，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连他自身运转的混沌魔元与星辰之力，都瞬间凝滞，仿佛要被从根源上……“抹除”！
这是什么力量？！并非单纯的能量攻击，更像是……直接干涉现实存在的权柄？！
墨尘心中骇然，这无面人的手段，诡异程度远超想象！他疯狂催动“镇狱”碎片的力量，暗金色的光芒从体内爆发，强行稳住自身即将崩溃的“存在感”，同时身形暴退！
“镜界·千重影！”
无数个真假难辨的镜像分身瞬间出现，向着四面八方逃窜，试图迷惑对方。
但那无面人只是歪了歪头，那光滑的面具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他再次抬手，对着漫天分身，以及墨尘暴退的真身，做出了一个……“擦拭”的动作。
仿佛有一块无形的橡皮，擦过了那片空间。
噗！噗！噗！噗！
所有的镜像分身，如同被擦去的铅笔痕迹，瞬间全部消失！墨尘的真身也如遭重击，周身的暗金光芒剧烈黯淡，胸口一闷，差点一口鲜血喷出！他感觉到，自身与那片空间的联系，仿佛被强行“擦除”了一部分！
不能再留手了！
墨尘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就要不顾一切，引动刚刚融合、尚未稳定的“镇狱”碎片本源，施展两败俱伤之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清越的、仿佛能涤荡神魂的镜鸣之音，猛地从万灵丰碑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一道纯净无比、蕴含着“存在”与“秩序”本源的混沌光柱，如同破晓的第一缕晨曦，撕裂了墓场的死寂昏暗，瞬间跨越了遥远距离，精准地轰击在了那无面人的身上！
是林小凡！他醒了？！而且，他似乎初步掌控了镜钥的力量？！
那无面人被混沌光柱击中，身体猛地一僵，周身的血煞之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翻腾、蒸发！他那光滑的面具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嘶鸣，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机会！
墨尘岂会错过这绝佳时机？他强压伤势，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不再与无面人纠缠，化作一道流光，射向万灵丰碑！
那无面人似乎对那混沌光柱极为忌惮，并未立刻追击，而是站在原地，身上血光流转，修复着面具上的裂痕，那两团幽暗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万灵丰碑的方向，充满了贪婪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惊疑？
墨尘顺利冲入万灵丰碑那无形的庇护范围，落在碑座之下。血蔷薇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惊喜与担忧。而在她身后，林小凡正悬浮于半空，双眸紧闭，眉心的肌肤下，那融合后的混沌光华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周身流淌着一种玄而又玄的“存在”力场。方才那一道混沌光柱，显然消耗了他不少力量，小脸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却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内敛。
“小凡！”墨尘唤了一声。
林小凡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茫然或空灵，而是多了一种洞悉事物本质的清明，以及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
“师兄，”他看向墨尘，又望向外围那暂时停驻的无面人，小脸上露出一丝凝重，“那个‘无面者’……很危险。他身上的‘虚无’……很不纯粹，是被强行扭曲、污染的……有点像……‘钥匙’被弄脏了的感觉。”
被污染扭曲的“虚无”？墨尘心中一动，难道这无面人，并非是“暗目”创造的傀儡，而是……某种被其污染、掌控的，原本拥有类似“镜钥”权柄的存在？这个猜测让他不寒而栗。
“丰碑之灵前辈，”墨尘转向那玉白石碑虚影，“可知此人来历？”
碑灵虚影微微波动，意念中带着深深的忌惮与一丝追忆：“‘无面者’……乃‘暗目’以被其吞噬、污染的异界‘观测者’残骸为核心，糅合归墟死气所造的……‘抹除使徒’。它们司掌‘存在抹除’之伪权柄，是‘暗目’用于清理‘杂质’的利刃……极其难缠。方才若非‘钥匙’初步苏醒，以本源镜光克制，汝恐难脱身。”
抹除使徒！伪权柄！
果然如此！
“它似乎对丰碑有所忌惮？”墨尘注意到那无面人并未靠近。
“万灵丰碑汇聚万界英灵不屈之志，其秩序根基与此界残留法则深度绑定，蕴含着一丝‘源池’正面时期的秩序烙印。”碑灵解释道，“‘暗目’及其造物，其力量本质源于倾斜后的‘源池’暗面，与此地秩序相克，故不敢轻易深入。然，此非长久之计……”
碑灵的意念变得愈发凝重：“‘抹除使徒’现身，意味着‘暗目’对此地的关注已提升到最高级别。它虽真身受限于封印与界域壁垒无法直接降临，但其力量渗透与爪牙派遣，将再无顾忌。而且……”
它顿了顿，仿佛在感知着什么：“吾能感觉到，归墟之眼深处的封印，因‘镇狱’碎片的离去与方才的动荡，其松动速度……加快了。‘暗目’本体意志的苏醒程度，远超预估。”
仿佛是为了印证碑灵的话，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耳畔响起的冰冷意念，如同跨越了无尽虚空，直接回荡在墨尘、林小凡乃至血蔷薇的识海深处：
“镜的传承者……‘钥匙’……还有……有趣的‘镇狱’……”
“挣扎吧……逃避吧……”
“最终的‘归无’……即将降临……”
“此界……乃至相连的万千泡沫……都将……成为吾重归‘源池’……最佳的……资粮……”
这意念不再模糊，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绝对掌控力与吞噬欲望！
“暗目”的本体意志，其声音，已然如此清晰！它不再仅仅是背景般的威胁，而是真正将目光投注了过来！
压力，如同无形的亿万钧重担，轰然压在了三人心头。
前有“抹除使徒”虎视眈眈，后有“暗目”本体意志的死亡宣告。归墟封印加速松动，时间……真的不多了。
墨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扫过身旁气息深邃的林小凡，以及眼神坚定的血蔷薇，最后望向那巍峨的万灵丰碑。
绝境之中，往往也蕴含着最后的生机。
他感受着识海中那面更加完整的古镜虚影，感受着体内奔腾的“镇狱”之力，以及林小凡那初步苏醒的镜钥权柄。
或许……是时候，尝试将那破碎的轮回，暂时……重聚一丝光辉了？
他看向林小凡，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小凡，我们需要……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