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从光中跌出，膝盖砸在地上。
石斧脱手，插进焦土。
混沌青莲的虚影在背后炸开又溃散，是被风吹灭的火苗那般。
他喘了口气，喉咙发腥。
四肢仿佛被无形的铁链紧紧缠住，且越收越紧，这并非是伤痛，而是规则之力压了下来。
天道的规则，带着一股熟悉的冷意——鸿钧的味道。
“还没完？”他咬牙，一掌拍地，撑着站起来。
盘古血脉第三层的热流在体内冲了一圈，把那些缠在骨头上的法则震退半寸。
够了。能动就行。
他闭眼，指尖按上眉心。
青莲印记还在跳，不烫，也不凉，像块活肉贴在皮下。
系统的声音没来，然而任务栏却浮现在眼前：
【任务更新：觉醒记忆碎片（进度4\/9）→触发新任务】
【任务：追溯因果之链，找出烙印源头】
【奖励：盘古血脉第四层觉醒契机（待激活）】
“来了。”他低声说。
这任务他知道怎么接。
以前靠系统签到拿功法，现在得自己动手挖真相。
他把神识沉下去，顺着那股缠在经脉里的天道之力往回找。
像逆着水流摸鱼。
记忆乱成一团。
百年前的画面断断续续：他站在鸿蒙树前，手里握着完整的开天斧。
然后……没了。
再睁眼，就是茅屋，凡人躯壳，连名字都想不起。
中间那段，被人抹了。
他咬破舌尖，血味冲上来。
青莲印记猛地一颤，一道光顺着神识钻进记忆深处。
系统给的提示词“守护之誓”四个字，在脑海里亮了一下。
破障符引，成了。
画面突然清晰。
鸿钧站在鸿蒙树下，背对着他。
手里捏着一缕紫气，缓缓塞进树干裂缝。
那是他的元神？
下一幕，那缕紫气从树心抽出，化作一道烙印，飞向自己的额头。
他想躲，身体却动不了。
烙印贴上来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句话：
“你将为天道执斧，永镇混沌。”
然后一切归零。
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为什么要挥斧，只记得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反复念：“顺从，回归，成为天帝。”
原来是假的。
什么宿命安排，什么天选之人，全是鸿钧埋的线。
把他变成傀儡，等鸿蒙果熟了，再拉出来当新天道的壳。
“操！”他一拳砸向地面。
土石炸开，裂痕蔓延三丈。
怒火烧得脑仁发胀，但他没动第二下。
远处有脚步声。
轻，稳，带着节奏。
不是敌人，是走惯了大殿台阶的人。
他还穿着那身玄黄帝袍，袖口绣着山河纹，腰间玉佩刻着“承天”二字。
人族新帝到了。
他在五步外停下，跪下，额头触地。
“先祖归来，万民有幸。”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刻出来的。
萧战没说话。
刚才那一拳泄了火，脑子反而更冷了。
他盯着对方眉心。
那里有一丝极淡的波动，几乎看不见。
但他的感知现在连时空裂缝都能切开，这点小动作瞒不过。
天道烙印。
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浅，像是被稀释过。
这人……也被动了手脚？
“你说你是先祖？”新帝抬头，眼里有光，“百年前您封印自身，为的是护住人族气运。如今各族齐聚三十三天外，妖庭重建，巫族复苏，佛门东扩……天地秩序崩坏，唯有您能重启飞升之路。”
萧战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石斧。
“战”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他忽然笑了。
“飞升？”
“你们等的是自由？”
“还是换个主子继续跪？”
新帝愣住。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明白。”萧战往前走了一步，“你每天早朝前，在紫宸殿烧的那一炷香，不是祭天，是喂它。”
“喂那个藏在规则里的东西。”
“它让你提这个要求的吧？”
新帝脸色变了。
手指微微发抖。
但他没否认。
指尖青莲纹路泛起血光，是血管在皮肤下搏动。
只要他愿意，现在就能把这人身上的烙印扯出来。
可他没动。
这人不是敌人。
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操控。
整个朝廷，整个体制，可能早就被渗透了。
鸿钧没死，也没走远。
他把自己拆成规则，种进每个人的命里。
“先祖……”新帝声音低了，“我知道您不信。可三皇遗训写得清楚，唯有您能打开南天门，让后人重登仙路。若无飞升，人族如何与神魔争锋？”
萧战看着他。
这眼神他见过。
百万年前，一个少年跪在冰原上，求他教一招保命的斧法。
那时候他也这么看着他，满眼是信。
结果呢？
那人后来成了鸿钧的第一任执法使，亲手杀了三个不肯臣服的兄弟。
“我可以开门。”萧战终于开口。
“但我不会开。”
新帝猛地抬头。
“为什么？！”
“因为门后面，早就不通仙界了。”
“通的是牢笼。”
“你以为飞升是往上走？”
“其实是往下掉。”
“掉进一个早就设好的局。”
风停了。
树叶不动。
新帝的衣角垂下来，是断了线的旗。
萧战转身，看向不周山残破的峰顶。
那里曾经是天柱，现在只剩个坑。
他记得那天，天塌了，地陷了，他抱着女婴从裂缝里爬出来，浑身是血。
“你真以为……”他低声说，“我会再让人把我女儿推进那个轮回里？”
新帝张了张嘴，没出声。
萧战抬起手，指尖血光一闪。
烙印在跳，像感应到了什么。
他知道该做什么了。
清除体内的，再铲掉外面的。
一根线都不能留。
他回头，看着新帝。
“你想救你的族人？”
“想。”
“那就听我的。”
“从今天起，别烧那炷香。”
“也别信天上下来的旨意。”
“包括我这个‘先祖’说的话，你也得打七分假。”
新帝怔住。
“那……我该信什么？”
“信你自己还能跪着站起来。”
“信有人敢砍断天绳。”
“信——”
他话没说完，指尖突然剧痛。
‘战’字亮了。是活的。
斧柄轻轻震了一下。
像回应。
像催促。
萧战抬眼，望向星空尽头。
南天门的方向，云层裂开一道缝。
里面，站着一个人影。
穿白袍，没脸，手里拿着一本册子。
他合上册子，轻轻点了点虚空。
萧战的胸口，猛地一紧。
烙印在响。
像钟。
“你还记得……”他盯着那方向，声音哑了，“怎么撕神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