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还在睡。
茅屋的屋顶漏了，雨水顺着木缝滴下来，砸在床边的陶碗里，一声一声。他的脸瘦得凹下去，嘴唇干裂，呼吸轻得像没有。可眉心有一点青，微微发亮，像是埋在灰里的炭火，没灭。
外面风刮着竹林，沙沙响。
山脚下的藤角小妖蹲在石阶上啃果子，尾巴卷着一根枯藤。它抬头看了眼天，乌云压着不周山，雷都没打一个。
“怪事。”它嘟囔，“这地方连草都不长，怎么今天……”
话没说完，脚底下泥土一动。
它猛地跳开，果子掉在地上。只见屋前那片硬土裂开一条缝，一缕嫩绿顶了出来，晃了晃，舒展成一片叶子。通体泛青，像玉雕的。
小妖愣住。
它修行百年，见过灵药开花、大能炼丹，却从未见过刚冒头的草能让空气发颤，想跑，腿却钉住了。
风忽然停了。
那一瞬，它仿佛听见无数人说话，却又什么都没听清，只觉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屋里，萧战眉心的青光一闪，那朵虚影般的莲缓缓转了一圈。
小妖跌坐在地，结巴：“你……你还活着？”
没人回答。
可那株芽又长高了一分，叶片轻轻摇。
远处天边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大树结了果，枝干不堪重负断了根。紧接着，天上残存的星斗齐齐抖了一下，地下某处泉水翻了个泡，人间有些老修士突然停下动作，抬头望向不周山方向。
“谁？”有人问。
没人应。
但他们都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醒了。
不是气势冲天，也不是雷劫降临，就是那么一点动静，小到可以忽略，却又重得压心。
小妖爬起来就想逃，跑了两步又回头。
“你要是真醒了……”它喘着气，“能不能别杀我？我只是路过！”
还是没人答。
它咬牙，转身狂奔，慌乱中角上一根藤须挂住门框，“啪”地断了，落在泥里。
它没发觉。
只顾着逃。
……
天界某座残破宫阙中，帝俊睁开了眼。
他早已不是天帝，只剩一道神念寄于星核之中。此刻他盯着不周山方向，手指慢慢收紧。
“青莲……发芽了？”
他声音低哑：“百万年了，你还留着一口气？”
他忽然笑了一声：“好啊。鸿钧以为封了天地就能锁住变数，可他忘了——只要根没死，春来草自生。”
他闭上眼，神念散去。
同一时间，幽冥深处，后土睁开双眼。
她正站在轮回泉边，看着泉水翻涌出一行模糊字迹：青出现，命未绝。
她指尖轻点水面，字迹消散。
“萧战……”她低声说，“你沉得太久。”
她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泉心深处，那里映出茅屋一角，青年仍在睡，眉心青痕微闪。
“这一觉，够长的。”她喃喃，“该做个梦了。”
……
萧战做了个梦。
他在一条路上走，两边是灰雾，脚下踩着碎石。远处有光，很远，但他知道那是出口。
他走得慢，每一步都像拖着铁链。
突然，耳边响起声音。
【叮——】
他顿住。
【混沌青莲签到系统激活】
他没回头。
【今日签到地点：不周山茅屋——特殊节点，奖励加倍】
【签到成功，获得：开天斧残片（碎片x1）】
他站在原地，没动。
【检测到宿主处于沉眠状态，系统进入被动运行模式】
【任务发布：觉醒记忆碎片（进度0\/9）】
【首阶段任务：感知本源之芽】
【任务提示：你种下的种子，正在替你活着】
他依旧没睁眼，可眉头皱了一下。
梦里的路开始塌。
灰雾翻滚，像是被风吹散。他看见自己小时候，娘亲蹲在灶前烧火，回头冲他笑。他又看见三清站在昆仑巅上喝酒，通天拍他肩膀，说“兄弟，咱们一起闹天庭”。他还看见女娲伸手点他额头，光封进脑子，门咔哒关上。
画面碎了。
他站在一片荒原上，地上插着半截黑柄，锈迹斑斑，却是开天斧的一部分。
他伸手去拿。
刚碰到，整条手臂炸开血花。
痛感真实得让他咬牙。
【任务失败，本源排斥】
【警告：记忆封印强度过高，强行接触将导致神魂撕裂】
他跪在地上，血从袖口往下淌。
“我不急。”他对着空气说，“反正……有的是时间。”
血滴落地，渗进土里。
那一瞬，屋外的青莲芽轻轻晃了晃，叶片上滑下一滴露水，正好落在断藤须上。
嗡——
一丝极淡的光从藤须中升起，转瞬即逝。
……
小妖逃到半山腰才敢停下。
它趴在一棵老松下，喘得像破风箱。
“见鬼……见鬼了……”它哆嗦，“那根本不是人，是灾星！”
它摸了摸角，发现少了一根藤，顿时急了：“我的伴生藤！丢那儿了？”
它想回去找，可一想到那抹青光，浑身发软。
“算了……捡命要紧。”
它正要走，忽然察觉不对。
**空气里多了股味儿，淡淡的，是雨后的泥土，又是新剥的竹笋。**但它知道——这是道韵。
“有人来了。”它缩紧身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个身影走过它藏身的树后。
“你说的遗迹就在前面？”一个年轻声音问。
“嗯。”另一个答，“祖爷爷临死前说，百年前有妖在此见到青光，还丢了根藤角。我找了三年，终于摸到线索。”
“可这儿啥都没有啊。”
“等等……你看地上。”
小妖偷偷探头。
只见泥地里，那截断藤须正微微发亮，顶端冒出一点绿尖。
……
茅屋里，萧战的手指动了动。
窗外天色渐亮，第一缕阳光穿过屋顶破洞，照在他脸上。
眉心青莲印记转得慢了些，却更稳了。
那株芽又长高了一分，叶片展开第二片，边缘泛着金线。
风再起时，竹林沙沙，仿佛在念一个名字。
没人听见。
只有床边那只陶碗，接满了雨水，水面轻轻晃，倒映着青年沉睡的脸。
他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回来。”
小妖躲在远处，看着那株草，忽然说：
“它刚才……是不是动了？”
同伴冷笑：“一株草能怎么动？”
小妖不吭声了。
可它记得清楚——那片叶子，明明是对着它这边，偏了一下。